2012年4月17日晚
于白马招觉院为六位比丘尼师父的开示
贪欲是很难调伏的,世人有生死都是由贪欲来的,它是一个俱生的我执,非常的细微,很难调伏。虽然难调伏,我们现在不和它硬干。当然,对于持戒的人来说,先树立起一个正念的城墙,出家众就比较容易,好修,贪、嗔、痴的根虽然没办法去掉,但是现行基本上不会超越,那这样就好,这样你就有一个用功的基础,有一个戒嘛!
怎么样突破它呢?突破它还是要在生命的原始层面去突破,即所谓的地、水、火、风、空、识,这是下手处。我们禅宗用功是在识上用功,参这个念头就是识大。但是在密乘不用这个,因为这个识大很飘渺,而且力量还比较猛,有时候粗,有时候细,不好用功。密乘主要的一个立宗呀,就是说方法。“菩提心为因,大悲为根本,方便至究竟”,所以它是有一定的方法,就方便能够到达究竟,它是这么样来理解这个问题。
在这方便当中,六大当中哪一个好用呢?去掉地大、水大、火大,就剩下风大、空大和识大。识大是禅宗下手处,我们不用,因为那个规律性不强,深一脚浅一脚,像直升飞机。那只剩下空大和风大了。空大难以体会,不可捉摸,还是要省略,实际上最后就剩下风大了。
风大在原始佛教中经常用,实际上它就是什么呢?就是我们的呼吸。你看看我们生命的结构,每一个烦恼出现的时候,它都和风大有关,风大是它的动力。你看我们情绪一来的时候,呼吸首先变化,所以说呼吸就叫风大,这里就是下手处。所以原始佛教就是数息观。这个呼吸有了心,基本上就会正念现前,就会把所有的烦恼暂时地镇服,虽然没有把它的根分解掉,没有用证到的空性的智慧把这种我执断掉,但是可以暂时地有效地掌握它、控制它,所以这是风大。所以你的心就是你的识和你的风两个融合于一起,意守人中的时候就是这两个融合在一起。
我们意守人中,心和风合到一块。那平常的散乱是什么——心,平时我们的五大、六识,这些都是互相障碍,心想往这边去,地大、火大想往那边去。因为物质的层面速度慢,心的速度快,心的速度大概相当于物质的速度的5-6倍。所以你看我们心念很快,心一动,心所生的色法就在合成种种东西。你的嗔恨开始只是一个心念,但是嗔恨是一个心法,它会让色法按照这个嗔恨的密码程序进行组合,物质的程序接到这个指令组合以后,它再反过来让我们做这种习性的判别,产生对这个事情的看法,然后说话,一系列行为就出现了。声音本身就是物质的一个展现,是心被放大了很多倍以后的一个展现。这个时候,你知道这个心就是风,这就是禅修的方法。
怎么样知道你的心就是你的风呢?你要放松。当你放松的时候,其他的几大它们就处于冬眠的状态,不能干扰你的心事。这时候我们的身、心、五蕴、十八界都暂时的休眠,这时候心和风合作的很好,它们是生命的核心层面。当你越放松,风进入你身体的程度就越深。所以说上座的时候,你一定要把身体的坐姿调整好,如果你坐姿调整不好,它就没办法入,不但你修禅得不到受用,还会得禅病。所以不在于坐的时间长短,你坐的时候一定要放松、专注,一定要如法地去坐,还要生起胜解和愿力,如《百法明门论》当中讲的,你要有一种热心,你要有一种愿力,为了解脱要发愿,要修好这一坐法。你的心就会提起来,提得不松不紧,刚好能够把这个心力用起来,这时候你的风大它也就变得特别的稳定而有力量,你就具备了第一个修法的禅坐的基础。但是你的心同时又是放松的,这个放松是通过一些方便去调整的。
我们要慢慢地用鼻子呼出三口气,会得到调柔,这时候你会发现气沉丹田,你以后慢慢地去感觉,身心非常的柔,但是非常的有力量,心变得很敏锐,好像你的心和你的风和你的整个身体就融为一体,这样的时候气沉丹田,以一种正面的心态——智慧的、无我的、对诸法了解的、知道诸法都是苦、空、无常、无我的,这时候内心的这种理念是非常的清晰,这代表了你内在的气脉、你的每一个地、水、火、风的粒子都在受到这种心力磁场的波动,它们就在转化。所以当你这个时候以这种心态去念的时候,这个声音是从丹田发出来的,虽然很低沉但是有穿透力,就好像穿透了内在的烦恼,穿透了外在的宇宙一样,你和生命外在的一切清净对接,这就是诸佛的法身。如果我们不知道诸佛的法身遍一切处,那我们就没办法修行,我们会落入外道的见地。你会对这种感受生起欢喜,你可能还会崇拜,以为是什么样,那你这是错误的判断,来源于正见的不足。
所以说,你能够把心这样调整的时候,它本身就是为正见所摄持,为善法所摄持,这就是说,如诸佛的法身一样不动相应,这就叫瑜伽念诵。这个瑜伽念诵,它是现量地让你觉察,让你在你的内心真实的当下生起来对诸法的一种体认、一种近距离的感受,但这种感受还是粗的,你再用正见把它剥离。那就是什么呢?你这样子念诵,你生起任何的觉受,你都知道它是无常、无常、无常!我们这时候无常的作意是正念的,非情绪化的,它代表了你的内心对生命的最正确的理解,诸佛所说法的真气呀无常等等,代表的是什么呢?你的心不会被境带走,虽然生起来的境是正念,但是你不会被它带走。所以当你把这种内心的光明不断地在时间当中延伸的时候,止观的作用就发挥了。这时候止观就会把你的这种觉性、对生命正面的觉受就会延长,它反过来会让你在诸法的这种体验上更加地清晰。所以你通过金刚念诵,你会震开气脉,感觉到浑身通透,但是在这种浑身通透当中,你不可以对这种境生分别,心还是放松,还是专注地念诵,它让你拉长、拉长,就好像金属很僵硬,但是你把它做成金属的线条以后它就变得很柔软,所以一定要把这个心拉长,这就叫用功,这就叫方法、方便。
修行一定是无数次的重复,你一定要具备出离的决心,而且更要有一个长远心和平常心。对于你修行过程中所产生的任何一个正见去把它剥离,在没有达到最后一个对于诸法不可动摇的体证之前,你不可以有任何的情绪。当任何的情绪在你下座的时候生起来的时候,你就要体查到它无常、无常、无常!当我们超越情绪的时候,我们的这个功夫就会达成,不会被扰乱,这个十年已经是最快的了。但是对我们人生来说,对我们修行人来说,我们很有福报,我们现在有十年的机会,所以计划一定要长远,不可以自己跟自己打闲岔,用功就是这样子。这个业障它是很不可思议的,不要因为自己有一点点的体验就高兴,沾沾自喜。业力就是通过念头来展现的,你就知道我们所得的就会失去,我们的正见被烦恼、我执有所污染,所以要警惕。似是而非的不是正觉,正念不及就是过患,过犹不及。所以这就像一个母亲呵护小孩一样,你要非常仔细地去照顾你的道业,照顾你对修行的体验。这个小孩没长大成人之前,你一定要时时刻刻地关注他,否则他就会夭折。就是要有这种决心和这种信心,你的这种坚持总有一天会得到丰盛的回报。
所以没有意义的事情不要做,生命就是拿来修行的,特别是对修行人来说,没有正知见、没有惭愧心就很难。所以一定要好好地去培养这些善品,不要怕难,这个难就是让你在积累某一种经验;不要气馁,有一点点的挫折就不能从自己的感受中出来,实际上那只是一个感受,你要欢喜,你生起这些感受的时候你一定要欢喜,因为你在积累某种经验,一种欢喜心。所以在适当的时候你要让自己欢喜,现法乐住,平平常常的心,平平常常地做事。有时候用功你觉得不好用,不要着急,做做饭呀,打扫打扫卫生呀,培福呀,忏悔呀,就是修这些的时候到了,所以一定要有辅助的。把你的生活就当作修行,稳稳当当的,这样子修行就不会出事,不会发生多大的问题。有的人过于精进,或者道心特别的切,特立独行的,不和人合群,这些都是性格方面的业力,这绝非福报,这只是障碍。
修行人千万不能偏激,偏激绝非佛陀所教导的悟道,不要片面地用概念去理解佛法,要尊重它,要用自己的生命和它细细地对接。这么粗的一个胳膊和手指头一样的腿怎么去对接,你这个手术怎么做?所以佛陀的法不能够拿自己的意识去理解,那是很危险的,要经过无数次的锤炼,你才会知道佛陀说的这句话是说的哪一个境界,他是在说你修行上的窍诀呢,还是在说你的知见呢,还是在说你的运用呢?一定要分清楚佛陀这句话的用意。佛陀的说法当然有诠有释,不能用自己的理解去下结论,你要从自己的生活修行当中慢慢地把它体验出来。就好像什么呢?我们用一把尺子量这段距离,每量一次的结果都不一样,量无数次都有误差。这个东西本身就是这样,你为什么会有误差?实际上我们对佛陀所说的每一句话,每一次的理解都不一样,那如果是这样子,那都不接近真实值,那你现在认为就是这样,那是不是已经有些盲目了?任何事情都是有些弹性的,特别是在实践上,你对自己所了解的东西,一定要持一个慎重的态度。所以这个当然也就破了你的我慢。
一切的烦恼都经不住细化,一切自己性格上的盲点也经不住细化,每个人的性格这就是修行中的障碍。所以一定要尊重旁边同行的善知识,这就是你最大的一个资粮,无论是伤害你的,或者是成就你的,伤害你的它也在教你某一种东西。所以你的平常心、平等心慢慢地就会生起来,这都是非常重要的资粮。如果你拿不到这些资粮,你对这个法就永远只能望洋兴叹;你拿到这些资粮,就可以自己做一个船,度过这个生死的彼岸。所以平等心、感恩心,这些是非常非常地重要的。
无论我们修行当中,遇到任何的生命的威胁,乃至于别人的不理解,你都要默然。这是很正常的过程,没有这个过程就说明你没有真实地修行,所以不要求顺缘,要多求违缘。
(比丘尼:师父,就是说这个修法在坐上修,还必须得在生活中应用,才能够成为一体的?)
生活不管复杂不复杂,毕竟都是在人的团体当中,你不能够应用的话,那你肯定会执着方法,执着那个清净嘛,而失去了锤炼它的一个机会。坐上修来的都是毛糙的,念头从那个里面出来你都忘了,那你说怎么办?最起码在生活当中不能让它漏掉,要护念它,一张一弛。
(比丘尼:坐上的修行,它的功用就是表现在坐下吗?)
但是问题是什么呢?你下坐有下坐的正念护持它,有时候你坐上用功用得好,下坐以后或者特别地敏感、或者特别地烦恼。因为什么呢?气脉入到智慧脉里面以后,智慧脉会主动地排斥外面的场。所以你可能坐上用功,越用功坐下脾气越大,这都是修行的一个正常的过程。所以我们一定要用下坐的正念来护持它,要觉察,就是要用生活中粗的理念去打理,不要用坐上的理念去打理,那个打理不了。
(比丘尼:师父,您刚才讲的金刚念诵的时候就是现量地去感受,念的时候数量是不是一定要很多?)
这个不着急,原则就是专注呼吸,放松,正确的坐姿,气沉丹田,自然地让它出来,这就叫金刚诵。那你说,金刚诵可能人人都不一样,为什么我念的和你念的不一样,这说明我们的心还没放松,但同时也说明我们还有一个实践的过程。所以这个不要着急,就是放松,多诵几遍经验多了自然地就出来。它反过来也是成立的,如果你的心没有放松,那你就没有办法金刚诵。所以你就通过自己对自己声音的观察,就会知道自己现在的心是不是紧的。心是紧的还是松的,实际上人不知道的,所以人才会自然地紧张起来而不觉知。
(比丘尼:金刚诵和禅宗的参话头?)
很多人喜欢参禅的原因,是意识。我们现实生活中用的都是意识,所以你会觉得这个功很好用,“念佛是谁”这不就跟平常说话一样。所以有的人是在唠嗑,他不知道他根本就没用上功。参禅的那个功夫很微细,你根本都不知道是不是用上功。参禅大概也经历过几个阶段,一个就是念话头的阶段,这个心一定要舍,先把这个话头念好,能够起疑情那是后来的事情,你千万不要觉得一开始我就能够起疑情,你的定力都不足。那些禅师,真正用上功的,一个话头还没起来,“念——佛——是——谁”,天亮了,四个字没念完呢,天亮了。念话头都念到这种境界,何况参呢?参呢,就可能一个“念”字都没用上,一辈子就过去了。所以你要真正地知道参话头是在参什么?现在禅宗的大德太少了,没人提携,从这个角度来说,真的是要仔细思维,自己对法门的信心是从哪里建立的。这个不能靠碰,那你完全是盲目的,一定要从自己的根性当中去发现。真正的禅宗人,比如六祖大师,他是“由慧而定”,他就用“应无所住”这一句话,够用一辈子。怎么够用一辈子?他这个“应无所住”是拿来用的,能够在每一个念头的当下,把他的念头都给它封紧。如果你光是提起这个话头,你等于是把贼关在家里,你自己拿个大棒子站在门口不开门,你觉得没有贼。而他那个不是的,他那个是躲在门背后,让贼往外走,从背后攻击贼。他用得好,他会用,这是差别。“应无所住”这句话,中国人的思想当中都特别地会用这句话,都是刹那的。
当然禅宗的法本来也好用,但你就是“慧照现前”,它叫“一念无生”。一念无生是什么境界?一念无生实际上一切都在你的心里显现,但是你的心能守住本心,心也能和境相剥离,这就叫一念无生。就好像很多客人从你的身边走,你从来都不会拿正眼去看他,更不会拿你的眼光跟着他的脊背往前走。这就是有觉有照,有心有境,这就是通过见分相分,达到了自证分的一种安住。
(比丘尼:呼吸必须守在人中吗?不能再矮点吗?)
呼吸守在人中,这当中有窍门。鼻孔里面到嘴唇上面这是个三角区,这个区域通脑神经,通中枢神经。所以心在这里的时候,心马上会变得非常的安稳,会从狂躁的情绪当中会获得一个转身的机会,这个转身的机会也等于你修无量劫了。
(比丘尼:意守人中,守得比较高,那不会上火吗?)
那你一定是没用对。你要了解意守人中,心放在这里,心不动。心不动,心放在这里,你怎么知道心在这里呢?呼吸通过它你知道。为什么只是这个区域呢?过了嘴唇你就不管它了,所以说只是这个区域。它只在这,它看着它的呼吸,就像一个旁观者看,不会用心地去看,就好像我们用眼角的余光去看,心不要太紧。你的心是漂浮不定的,心在感受、感觉,感觉就是通过这里的摩擦,你才知道。它非常地轻微,根本不会上火。这时候你会体验到什么呢?心会打妄想。心打妄想怎么办呢?那你就回来吗,回到人中,心浮气躁的那个东西马上就脱离了。这里是一个港湾,全身唯一的一个地方,所以佛陀数数教导我们要数息。
在走路的时候,你往前看是没有问题的,因为什么?走路的时候心特别散,心很不容易收摄。那你往前看的时候,特别往脚下看,你要明白,这是地大和水大在起作用。地大和水大是非常顽固的,你看水往低处流嘛,所以它两个是很难被化掉的,很难产生空性的觉受。但它培养定力,你的心念又入得太深,修时间长以后,昏沉很容易产生,心不清明。因为不平衡,昏沉才会增加。
你按密法的这个理,你们去觉察自己的境界,很容易推。地、水、火、风、空,这几个一定要平衡,空大可以舍掉,就是地、水、火、风的关系。地、水、火、风彼此互相限制,哪一个稍微出头一点,就有现行。地大稍微出头一点,马上是愚痴;水大稍微出头一点,马上是贪欲;火大稍微出头一点,马上是嗔恨。这些烦恼一旦现前,你的心念就化不掉了,所以一定是在它没有现前之前,你的心要站在中间。心站在中间的时候,你把地、水、火、风它们四个都能看见,它们四个就像个小偷,你看着小偷的时候,小偷就没有机会偷你。所以心要站在中间,不偏向哪一个,烦恼现行就会被制止。
(比丘尼:如何解“应无所住”后面的“而生其心”?)
“应无所住”,不是拿来说的,是拿来体验的。你说我“心无所住”,你就得到一个住在这个“心无所住”的这个上面。“应无所住而生其心”的那个心是个什么心?那个心一定是住在那里的。《金刚经》上说的“应无所住而生其心”,那个心是空性、智慧、光明的心,你没有体验过这个,那你怎么住它?实际上这个在哪里呢?就在人中。意守人中的时候,一念光明,四个力量虽然都有,但是都消失了,互相抵消了,这就叫做应无所住。你会体验到“定慧一如”的心,你在它上面安住,这就叫口诀,千万不能可以拿理解去套,那就完了。你在你的身当中都不能体验光明自性、这种柔软,虽然我们可能也难以避免这个嫌疑——是意识心,但是你在这个安住的时候,这个意识心就纯粹了,“识”就转化成“智”了。就好像一个刀把,你有了这个刀把,就把全身、整个身心都控制了,你自然能够转换它,用你的智慧、用你的专注,去转换它了。这些话非常重要,正邪之别。但是这些话也不能拿理解去说,一定要你有了这个体验说这个话才有用。
回过头来说,下手处在哪里?下手处:意守人中。
没有止就没有观,没有定就没有慧。所以在理论上,由慧而定,但是从事相上,你一定是由定而慧——渐修。你想想,在千年之前的人都是这样渐修的,你看禅宗分为五家,为什么分成五家?就是在实践上、在事相上慢慢地因渐修而产生差异,为了保证每一个渐修的方法,所以才分成五家。千年之前人的根基都是这样的,甚至在六祖大师出现之后,也就两三代的人知道这个“由慧而定”是怎么慧。我们千年之后的人,如果心气太高,不能够渐修的话,又没有人指导的话,一辈子瞎耽误工夫,只会成为狂慧,完全是意识上的慧,不要说生死来的时候,就是一点点烦恼来的时候,都转不了,和人说的都是纸上谈兵。所以功夫是真的,容不得一点点的意识,“识”不能转化为“智”,谁都没办法。“识、智”是一家,但你转的是什么,不转是什么,这不是说捉迷藏,我理解了它就转了。那你不想捉迷藏,就得老老实实地用功,这是非常重要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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