禅宗是我国佛教的主要流派,是中国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,它的思想在中国历史上产生过广泛而又深远的影响。
菩提达摩大师为中国禅宗公认的东土初祖。他到中国来,在当时并没有立即引起大的影响,然而他的思想却像一个种子一样,在这片肥沃的土地上一天天茁壮成长并迅速繁衍起来。达摩的禅法传到了六祖曹溪慧能大师即以崭新的姿态出现了,对佛教的发展产生了非同寻常的影响。禅宗的独来独往的风格和其下承当的教学法,都是由于慧能的努力而趋于完成的,他在禅宗的伟大业绩中真可谓“昊日丽天”。一面继承诸祖家业,一面开拓了“生趣盎然、言思罔及”的壮阔局面,后来的“五家”都是得到了他的法乳滋养,从而继续作出进一步发展的。
慧能的禅法思想主要包含在《坛经》里面。本文将从禅法在中国的施设、演变,《坛经》所说的中心思想来显示慧能禅法的源流及其思想特色。
东土禅宗初祖菩提达摩之禅法,如《楞伽师资记》云:“夫入道多途,要而言之,不出二种,一是理入,二是行入”。
理入者,谓籍教悟宗,深信含生同一真性,但为客尘妄想所覆,不能显了。若也舍妄归真,凝住壁观。无自无他,凡圣等一。坚住不移,更不随于文教此即与理冥符,无有分别。寂然无为,名之理入。
行入者,谓四行。其余诸行悉入此中。何谓四耶?一报冤行;二随缘行;三无所求行;四称法行。达摩之所谓“籍教”是深信凡圣含生同一真性,但为客尘所覆,不能显了,这是以如来藏说为基础,而悟入真理,名为理入。见道后,还要以四行来修道,达三轮体空,自利利他,庄严菩提。
《续高僧传》卷十六《慧可传》更明显地显示出“如来藏说”即是《楞伽》教义:“初,达摩禅师以四卷楞伽授可曰:我观汉地惟有此经,行者依行自得度世。……故使那、满等师常赍四卷楞伽以为心要,随说随行”。
慧可由达摩处,得四卷《楞伽》印心;又以此四卷《楞伽》授其弟子那禅师,那禅师又以之传慧满,代代相传,奉为心要。虽以《楞伽》相授,名曰籍教,而却重在悟宗,同时兼奉头陀,常行乞食,过着云水僧的生活。
僧粲史实不明,如《楞伽师资记》云:“可后粲禅师,隐思空山,肃然静坐,不出文字,秘不传法,唯使道信,奉事粲十二年。”
道信的禅法,如《楞伽师资记》所云:“信禅师再敞禅门,字内流布,有菩萨戒法一本,及制入道安心方便,为有缘根熟者说,我此法要,依《楞伽经》诸佛心第一;又依《文殊说般若经》一行三昧,即念佛心是佛,妄念是凡夫。”
道信于南方游学时期,受了天台禅观以及般若的影响,因而以“楞伽禅”的传统,结合《文殊说般若经》的一行三昧,制立了“入道安心要方便门。”由此可以看出道信禅法的三大特色是:戒与禅合一,楞伽与般若合一,念佛与成佛合一。
自此以后,道信的禅法,深深地影响着后代的禅者。如弘忍门下开法传禅,都与戒禅合一有关,例如,六祖慧能于大梵寺开法的主要内容——说“摩诃般若波罗密”现“授无相戒”就是受了道信的影响。
由于道信引入了《文殊说般若经》的一行三昧,谈到了“念佛心是佛”,直接影响了弘忍以及门下的念佛禅,如《传法宝记》云:“及(弘)忍(法)如、大通(神秀)三世,则法门大启,根机不择,齐速念佛名,令净心,密来自呈,当理与法,优递为秘童,曾不昌言,倘非其人,莫窥其奥。”弘忍不择根机,教念佛名,令净心,显然与道信这一行三门有关。但这一念佛方便,还只是入道前的方便,如参学者有何见地,还须求师印证,使“密从方便开发,顿令其心直入法界”。慧能传禅,却不以念佛为方便,反而是念“摩诃般若波罗蜜”。其实这一法门,还是渊源于道信所宗的《文殊说般若经》。经中谈到欲入一行三昧,当先闻般若波罗蜜,如说修学,然后能入一行三昧;如法界缘,不退不坏,不思议,无碍无相。
另外,道信所传的禅法并不一定念佛为方便。如《入道安心方便》云:“亦不念佛,亦不捉心,亦不看心,亦不计心,亦不思维,亦不观行,亦不散乱;直任用,不会去,亦不会住,独一清净,究竟处心自明净”。由道信所引入《文殊说般若经》的一行三昧,不但促进了东山法门之门庭大启,还影响到南能(念摩诃般若波罗蜜)与北秀(以念佛净心为方便的对立)。
与东山法门相对的牛头禅,受玄学的影响至深,其初祖法融,唱“空为道本”,“无心合道”,与在东山法门之“即心是佛”,心净成佛相抗衡,因而影响到曹溪慧能门下,唱出“即心是佛”,“无心为道”的折中论调。
以上简述了达摩以来的禅法,它们对曹溪慧能都产生了直接、间接的影响,下面进一步从《坛经》的中心思想来看曹溪慧能的禅法。
《坛经》所谈的般若,是不离自性的。而于“授无相戒”时,还是开示“见必成佛,见自性佛”,“众生各于自身自性自度”。同样是不离自性的。而由此所开的禅法,则是“定慧为本”——“无念为宗”,“无相为体”,“无住为本”。
(一) 见性成佛
《坛经》云:“菩提自性,本来清净,但用此心,直了成佛”。这便是直指人心,见性成佛的思想。又云:“凡夫即佛,烦恼即菩提,前念迷即凡夫,后念悟即佛,前念著境即烦恼,后念离境即菩提。”坛经所说见性成佛之性,是顿见真如本性。此真如本性不向外求,而在自性中,故又名为自性,自本性。并且“自性含藏万法”,自性变化一切。如《坛经》云:自性能含万法,名含藏诸识,若起思量,即是转识。生六识,出六门,见六尘。如是一十八界皆从自性起用。自性若邪,起十八邪;自性若正,起十八正。若恶用即众生用,善用即佛用。
我们从《大涅槃经》可以找到《坛经》中“定慧不二”,“见性成佛”的来源。如《大涅槃经》云:“诸佛世尊,定慧等故,明见佛性,了了无碍。”而《坛经》亦云:“我此法门,以定慧为本,大众勿迷。言定慧别,定慧一体,不是二。定是慧体,慧是定用,即慧之时定在慧,即定之时慧在定,若识此意,即是定慧等学。诸学道人,莫言先定发慧,先慧发定,各别作此见者,法有二相。口说善语,心中不善,空著定慧,定慧不等,若心口俱善,内外一如,定慧即等。”
由此可看出,要明心见性,应定慧等持,定慧不二。而此不二的道理,如《涅槃经》云:“凡夫见二,智者了达其性无二,无二之性既是实性,实性既是佛性”相吻合。
下面简要说明慧能“定慧等学”的禅法:
(二)定慧等学
慧能重视“不二之性既是佛性”故唱“定慧不二”。而其所提出的修行法,则是:“无相为体”,“无住为本”,“无念为宗”。
1、无相为体
《坛经》云:“无相,于相而离相。······外离一切相是无相,但能离相,性体清净,是以无相为体。”众生易随名言计度分别,于相而著相,正如无明障住真如本性。反之,若能离相,于一切相而不著,就能顿见性体本来清净,因此说自性以无相为体。
2、无住为本
敦煌本《坛经》云:“无住者,为人本性,念念不住。前念今念后念,念念相续无有断绝。······念念时中,于一切法上无住,一念若住,念念即住,名系缚。于一切上,念念不住,即无缚也。此是以无住为本。”依坛经所说,人的本性是念念相续,不会断绝的。众生迷昧本性,却念念住著,而流转生死,反之,若能体会当前的一念,念念相续就是本性,而且于一切法不生执著,这就是解脱了。故云:“无住为本”。
3、无念为宗
敦煌本《坛经》云:“于一切境上不染,名为无念,于自念上离境,不于法上生念。莫百物不思,念尽除却,一念断即死,别处受生。”学道者用心,莫不思法意,自错尚可,更劝他人迷,不见自迷,又谤经法,是以无念为宗。······世人离见,不起用念,若无有念,无念亦不立。无者无何事?念者念何物?无者离二相诸尘劳;真如是念之体,念是真如之用。自性起念,虽即见闻觉知,不染万境,而常自在。敦煌本《坛经》以为,念是自性所起的作用。人的自性本来就是念念不住的,因为凡夫于境上有念,一切尘劳妄念便由此而生。反之,若能无念——于自念上离境,不于法上念生,心便不会随境流转,虽即见闻觉知,却能不染万境而常自在了。到此时,不但于境上有念的有念不生,连不于法上念生的无念也不立了。
菩提达摩最初以四卷《楞伽》印心,递传慧可、那、满等禅师,至道信时,引入《文殊说般若经》的一行三门融入楞伽禅中,传至慧能,更融合了《大般涅槃经》的佛性思想,提倡见性成佛,虽于开法传禅时说摩诃般若波罗蜜,但此般若还是不离自性,还是一贯的如来藏禅。
从菩提达摩以来虽然都是一贯的如来藏禅,但是在道信以前,都是法匠潜运,学徒默修,领宗得意的不多。至弘忍时,以一行三昧念佛为方便,不择根机,法门大启。传到慧能,不用念佛、看净等方便,直示菩提自性本自有之,要学人直接从自己身心去见性成佛。般若,菩提,净土乃至三身佛都在自己心中。佛,净土,菩提不再遥远,而是现实人间的体证。慧能的无相为体,无住为本,无念为宗的禅法,强调行、住、坐、卧、语默动静无不是禅,把禅融入日常生活中。这些不拘形式的作法,对后来的禅者产生了极大的影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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