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、圆公大师曾为《地藏菩萨九华垂迹图》作序
民国二十八年(1939)岁次己卯九月二十日为当代律祖弘一大师六十寿辰,先师圆公大师与闽南、菲岛及星洲学者,集资重印《地藏菩萨九华垂迹图》,并为作序:
“地藏菩萨与娑婆众生因缘最深。久远劫前,发宏誓愿,众生度尽,方证菩提。地狱未空,誓不成佛。愿重悲深,何可思议!夫菩萨大悲,视大地众生,皆同一子。而泥犁苦趣,尤加哀愍,专思救拔,悉令脱离。其婆心至德,岂言说譬喻所能及哉。诚不负忉利天宫,分身集会。世尊各各摩顶,嘱度众生,期预龙华闻法之使命也。我国九华山,向称菩萨道场,所有灵应事迹,不一而足。爰有卢世侯居士绘图十幅,弘一法师为题赞颂,流通今后,令见闻欢喜,各发菩提之心。奉菩萨为楷模,作众生之依怙。以菩萨之心为心,以菩萨之愿为愿,以菩萨之行为行,愿行成就,一一无非分身地藏。我佛世尊于常寂光中,摩顶摄受也。今岁弘一法师六十寿辰,闽南、菲岛、星洲缁素学者集资重印斯图,分发海内外,以为弘师寿,正所谓畅师之怀,果能人人阅斯图,人人学菩萨,何难化地狱为天堂转娑婆为极乐也哉,是为序。
大哉地藏,誓愿宏深,十方尘刹,到处分身。九华垂迹,方便利生。灵应昭著,亘古亘今。
卢君绘图,弘师制赞,相得益彰,人皆称叹。即此色尘,勿作珍玩,熏菩提种,诞登道岸”。此序文载于《圆瑛大师年谱》第192页。在193页中,还载有大师之同道一一弘一法师的简略事迹:
“弘一(1880~1942),原籍浙江平湖人,生于天滓,俗名李叔同。早岁留学日本,学习西洋绘画和音乐。与欧阳予倩等创办话剧组织春柳社。回国后,在天津、浙江、南京各校任美术及音乐教师。与柳亚子等创办文美会,主编《文美》杂志。1918年依杭州虎跑寺了悟和尚出家,同年在灵隐寺,弘扬南山律,创设“南山律学院”,行归净土,誓志念佛,圆寂于泉州。其生平遵照印光法师的教诲,不收徒众,不作住持,不登高座,一领破衲,落落自在。遗著有《四分律比丘戒相表记》、《南山道祖略谱》、《在家律要》、《四分律含注戒本》讲义等。
1942年9月10日,弘一大师圆寂于福建泉州。先师与转道、转物等师,代表闽南僧徒于温陵养老院设奠致祭。由先师撰祭文赞颂弘一律师的伟大功德。祭文云:
“猗欤!佛日东举,光芒万丈。当丽中天,万类融融。迨将西沉,江山变色。及其没也,大地昏黑!
呜呼!众与大师,亦此譬焉。师籍平湖,生于天津。英年博学,蜚声艺林,东渡留学,致力革命。主报沪上,海内推崇。执教苏杭,学子莘莘。善根宿植,时节顿萌。虎跑断发,人天归敬。灵隐受具,魔外震惊。新城研教,永嘉问津。五十以后,飞饧闽南。或泉或厦,足不暂停。阐教弘律,著作等身。书写经书,结缘万人。化缘已毕,舍我西行。
呜呼,人天眼灭,苦海筏沉。孺失慈母,国殒千城。哀哀弟子,根浅福轻。茫茫前途,孰为依恁。伏愿,乘普贤愿,再来示现。广度群迷,同出苦轮。临当阍维,效纯陀供。愿其来格,用慰众情,尚飨。”
先师及转道、转物还领合寺僧众致挽联一副,上书:
“应迹娑婆界内,退藏常寂光中。”
这已是半个多世纪的事。弘一大师的严净毗尼,以《华严经》为境,以《四分律》为行,指归净土为果,给我留下深刻难忘的印象。
先师是福建古田人,而我出生于福州。弘一大师晚年几乎大部分时间是在福建度过的,有非厦(门)即泉(州)的说法。以此因缘,先师与我对他是很亲切的。先师教弘台、贤,禅净双修;而弘公则以《华严经》为境、《四分律》为行,净土念佛为果。也就是说,他最尊重,研究的是《华严经》,修持弘扬的是《四分律》,崇信奉行的是念佛法门。值此大师诞生115周年之际,泉州将举办大师学术研讨会,以佛学思想为主,我想谈谈大师对律学的贡献,以有助于当前开展整顿的道风建设。
二、以《四分律》为行,维护正法久住
我国佛教律学,即《十诵律》、《四分律》、《摩诃僧只律》、《五分律》,到了唐代义净三藏留学印度四国,又译出《根本说一切有部律》,后人称为“新律”。弘一大师出家时初学新律,即《有部律》。曾撰《学有部律人门次第》一文,称赞义净博学强记,贯通律学精微,实“空前绝后”的中国大律师,还编写《根本说一切有部毗奈耶犯相摘记》、《自行钞》等文,阐述研习新律心得,可见他对新律曾用过苦功。后来因天津刻经处徐蔚如居士的劝告,改学《四分律》。因现存的四大律中,《十诵》、《僧只》、《五分》三律,后世研究的甚少,其注释今已无存。而《四分律》一枝独秀,注疏也多留存。唐道宣著有《四分律行事钞》、《四分律戒本疏》、《四分律羯磨疏》,称为南山三大部”。宋灵芝元照又撰“三记”解释道祖的三大部疏,即《行事钞资持记》、《戒本疏行宗记》、《羯磨疏济缘记》,世称“三疏”、“三记”。南宋时禅宗又盛,律宗乏人过问,这些唐宋诸家律学著述,悉皆散失。到了清初,只存《南山随机羯磨》一卷。明末藕益智旭因不见古代疏记,仅写出《毗尼事义集要》。直到晚清,由于海运畅通这些唐宋律学著作,才由日本传回中国。大师改宗旧律后,费了五年时间,精心构思,厘订原有戒律,制成表解,化繁为简,条理分别,并亲书细楷,影印手迹《四分律比丘戒相表记》,以后又有《南山律在家备览略编》,并圈点校道祖所撰的《四分律比丘含注戒本》、《四分律删补随机羯磨》、《四分律删繁补缺行事钞》以及灵芝元照的《三记》,全部手迹影印出版,为后世学律的佛弟子留下正确的范本。以上是《弘一大师全集》佛学卷的第一、二册。第三、四册为大师圈点的《四分律拾毗尼义钞》、《四分律比丘尼钞》等也依原来版式交排翻印。他认为正法能否久住,在于《四分律》能否实践。在《余弘律之因缘中》,他写道:
“初出家时,即读《梵网合注》,续读《灵峰宗论》,乃发起学律之愿。受戒时,随时参读《传戒正范》及《毗尼事义集要》。庚申之春,自日本请得古版南山,灵芝三大部,计八十余册。辛酉之春,始编《戒相表记》。六月,第一次草稿乃讫。以后屡经修改,手抄数次。
是年阅读,得见义净三藏所译有部律及《南海寄归南法传》,深为赞叹,谓较旧律为善。故《四分律戒相表记》第一、二次草稿中,屡引义净之说以纠正南山。其后自悟,轻谤古德,有所未可,遂涂抹之.经多次修改,乃成最后之定本。以后虽未敢滂毁南山,但由于三大部虽未用心穷研,故即专习有部律。二年之中《有部犯相摘记》一卷,《.自行抄》一卷。
其时徐蔚如居土创刻经处于天津,专刻南山律书。费资数万金。历时十余年,乃渐次完成。徐居士始闻余宗有部而轻南山,尝规劝之。认为吾国千余年来秉承南山一宗,今欲弘律,宜仍其贯,未可更张,余因是有兼学南山之意。尔后此意渐次增进,至辛未二月十五日乃于佛前发愿,弃舍有部,专学“南山”,并随力弘扬,以减昔年轻谤之罪。
昔佛灭后九百年,北天竺有无著、天亲兄弟二人。天亲光学小乘而谤大乘,后闻长兄无著示诲,忏悔执小之非,欲断舌谢其罪。无著云:汝既以舌诽谤大乘,更以此舌赞叹大乘可也。于是天亲遂造五百部大乘论。余今亦尔,愿尽力专学南山律宗,弘扬赞叹,以续往失。此余由新律家而变为旧律家之因缘,亦即余发愿弘扬南山律之因缘也。”
可见弘一大师对学律毫无成见,从善如流。1931年他于上虞法界寺佛前发专弘南山律誓愿后,不久在慈溪五磊寺筹办“南山律学院”,学制三年,讲授南山三大部,惜因缘没有成熟而告吹。但他矢志不移,1933年曾集合学僧十余人于泉州开元寺讲授律学,改称“南山律学苑”,并亲书一联明志。
上联是:“南山律学,已八百年湮没无传,何幸遗编犹存东土;”
下联是:“晋水僧园,有十余众承习不绝,能令正法再住世间。”文以载道,言以明志。可见他弘律志愿坚定不移。
菲律宾大乘信愿寺现任住持瑞今法师在《亲近弘一大师学律和办学因缘》一文中说:“1933年正月,大师在福建厦门妙释寺开讲《四分律含注戒本》时曾说:“余出家受戒时未能如法,准以律仪,实未得戒,本不能弘扬比丘戒律。但昔寸既虚承受戒之名,其后又随力修学,粗知大意,愿以一隙之明,与诸师互相研习。甚愿得有精进律仪之五比丘出现,能令正法久住于世间,则余弘律之责任即竞。故余于讲律时,不欲聚集多众,但愿得数人发宏律之愿,肩荷南山之道统,以此为毕生之事业者,余将尽己棉力,誓余身命而启导之,此次在本寺讲律,实可谓余弘律之第一步也。余业重福轻,断不敢再希望大规模之事业,惟冀诸师奋力兴起,肩荷南山一宗,广传世间,高树法幢,此则余所祝祷者也。”苦口婆心,恳切至诚,溢于言表,令人感动。
三、“戒是无上菩提本”,以严持净戒纪念大师
《华严经》说:“戒是无上菩提本,应当具足持净戒,若能坚持于禁戒,是则如来所赞叹”。戒是获得无上正等正觉大菩提的根本,根本不固,一切难成。《佛遗教经》中世尊教导说:“汝等比丘于我灭后,当珍重尊敬波罗提木叉。”波罗提木叉就是戒律,又译为别解脱或处处解脱。七众佛弟子所受的戒律,能防非止恶,各别解脱身口七支恶业,所以名别解脱。世尊又说:“如暗遇明,如贫得宝,当知此则是汝等大师,若我住世无异此也。。这是佛陀最后的教诫,指出戒律是正顺解脱的恨本,持戒则等于佛住世,戒就是佛弟子的大师。我们纪念弘一大师是纪念他的平凡,不是纪念他的煊染,因为煊染的纪念,往往不是真心的纪念。大师出家后,以实践躬行为主,身教重于言教,既没有高竖法幢,广收徒众;又不曾发起什么佛教组织,担任会长等要职。他并不是故意要做平凡,因为他修的是律宗,自然就这样平凡了,如果稍微煊染一点时,极容易违犯比丘戒律。“佛灭度后,比丘当以戒为师”,犯戒便是自己取消比丘的资格,纵使获得较高的荣誉,也是无补于破戒的。
马一浮居士在大师示寂时挽诗云:“高行头陀重,遗风艺苑思。自知心是佛,常以戒为师。三界犹星翳,全身总律仪。只今无缝塔,可有不萌枝。”如实地描述了大师的一生。泉州弘一大师诞辰115周年纪念暨学术研讨会筹委会来信征文,我写了以上管见,敬请各方大德教正。
佛历2539年岁次乙亥小暑于上海圆明讲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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