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佛顶首楞严经卷二译解
唐天竺沙门般剌密帝 译
乌苌国沙门弥伽释迦 译语
菩萨戒弟子前正议大夫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清河房融 笔受
卷二
正文 尔时阿难,及诸大众,闻佛示诲,身心泰然!念无始来,失却本心,妄认缘尘,分别影事。今日开悟,如失乳儿,忽遇慈母,合掌礼佛。愿闻如来,显出身心,真妄、虚实,现前生灭,与不生灭,二发明性。
译文 这时阿难和在座大众,听见佛的指示和教诲,身心都感到舒畅无比,想到自无始〈注〉以来,失去了自己的本心不认得,妄认攀缘六尘境界的分别妄想所显现的影相为真实。今天才明白了本性不动的道理。如像一个失乳的婴儿,忽然见到了自己慈爱的母亲。于是合掌礼拜佛,希望如来显示出身心二者,何者为真?何者为妄?何者为虚?何者为实?现前生灭的是什么?不生灭的是什么?二者性质有何不同?希望如来更进一步阐发说明这个道理。
注一 这是佛家形容时间的话,时间是无始的。无始来就是指无比久远以来。
正文 时波斯匿王,起立白佛:我昔未承诸佛诲敕,见迦旃延、毗罗胝子。咸言:此身死后断灭,名为涅槃。
译文 此时波斯匿王站起来对佛说:我过去没有接受过佛的教诲和指示,见到迦旃延〈注一〉毗罗胝子〈注二〉他们都说:我们现前的身体死后就完全消灭了,一切都消灭了,就名为‘涅槃’。〈注见前〉
注一 迦旃延是译言,意译为剪剃种,大概祖上是作理发业的。是印度的一个姓。这里所说的迦旃延是印度有名的六家外道大师之一〈外道就是佛法以外的教派〉。名为迦留鸠陀。他们认为人生的罪与福,苦与乐都归自在天神作主。
注二 这也是印度六家外道大师之一。他的母亲名为毗罗胝,意译为空城。因为他是毗罗胝的儿子,故称毗罗胝子。他的本名删奢耶,意译为圆胜。他的主要思想是提倡苦行,认为必须以苦行来消过去的罪业,故又称苦行外道。
正文 我虽值佛,今犹狐疑,云何发挥证知此心不生灭地?今此大众,诸有漏者,咸皆愿闻。
译文 我今天虽然听到了佛的教诲,但还有些疑惑不明的地方。怎样再把这个道理更深入的阐明一下,使我们能确实证明知道这个妙明真心,确是不生不灭的。现在在座的大众中,凡是没有证到‘无漏’〈注见前〉的,都希望能听到。
解 迦旃延和毗罗胝子是印度有名的两家‘断见外道’。‘断见外道’都有一个共同的看法,认为人死后神随气散,就一切都消灭了。佛家称之为‘断灭见’。或称为‘断见’凡是持这种观点的人,最大的危机就是否认因果。认为此身死后就一切都消灭了,无所谓善恶果报。既然善恶都没有果报,那么,只要于我有利,就可以无恶不作。这种错误的理论,可以把人引向堕落的途径,入地狱的危险。波斯匿王过去受了这种邪说的影响,今天虽然听到了佛说此心不灭,还不能真正认识到。因此希望佛能再深入的阐明一下这个道理。
正文 佛告大王:汝身现在,今复问汝:汝此肉身,为同金刚,常住不朽?为复变坏?世尊!我今此身,终从变灭。
译文 佛告诉大王:你的身体现在还在,我试问你?你现在这个肉体,到底是像金刚一样的永远常存而不朽坏呢?还是最后仍然终归于消灭?世尊!我现在这个身体,最后终归于消灭。
正文 佛言:大王!汝未曾灭,云何知灭?世尊!我此无常变坏之身,虽未曾灭,我观现前念念迁谢,新新不住,如火成灰,渐渐销殒,殒亡不息,决知此身,当从灭尽。
译文 佛说:大王!你的身体现在并没有消灭,你怎么知道将来会消灭呢?世尊!我现前这个不能常住终于变坏的身体,虽然还没有完全销灭,但是,我看我现前的这个身体,哪怕是一个念头与一个念头之间,都不断的在迁移变化之中。旧的被新的所代替,新的刹那之间又变成了旧的。又被更新的所代替,永无停息。如像火烧成灰,逐渐销毁而灭亡。销毁而灭亡从来没停息过一时一刻。因此我决定知道我这个身体,终有一天会全部消灭完。
正文 佛言:如是!大王!汝今生龄,已从衰老,颜貌何如童子之时?
译文 佛说:正是如此!大王!你今天的年龄,已走向衰老,你的容颜和像貌比你童年时如何?
正文 世尊!我昔孩孺,肤腠润泽;年至长成,血气充满;而今颓龄,迫于衰耄,形色枯悴,精神昏昧,发白面皱,逮将不久!如何见比,充盛之时?
译文 世尊!我从前还是一个孩子时,皮肤和腠理都很润泽;等到我成年时,身体的气血充满;而今年龄巳到衰败的时候,一天一天接近衰老的耄年;形貌和颜色都已枯槁而憔悴,精神也昏暗不明;头发也白了,面皮也皱了,我看我这个身体已不可能存在多久的时间。怎么能和年青壮盛的时候相比呢?
正文 佛言:大王!汝之形容,应不顿朽?王言:世尊!变化密移,我诚不觉,寒暑迁流,渐至于此。何以故?我年二十,虽号年少,颜貌已老初十岁时;三十之年,又衰二十;于今六十,又过于二,观五十时,宛然强壮。
译文 佛说:大王!你的形貌和容颜,该不是突然朽败的吧,王说:世尊!这个变化,微密潜移,我自然没有什么感觉,然而寒来暑往,时光不断的变迁,逐渐就到了今天。何以呢?当我在二十岁时,虽说是年少,但是容颜像貌已比我十岁时老了一些;到了三十岁时,又比二十岁时更老了一些;到今天我六十二岁了,回看我五十岁时,觉得比现在强壮多了。
正文 世尊!我见密移,虽此殂落,其间流易,且限十年;若复令我微细思惟,其变宁唯一纪、二纪,实惟年变;岂唯年变?亦兼月化;何直月化?兼又日迁;沉思谛观,刹那刹那,念念之间,不得停住。故知我身,终从变灭。
译文 世尊!我见这个微密潜移的代谢现象,虽然今天看来,有很大的变化。但其间的变易,哪里限于十年!假如让我仔细思考,这个变化哪里是一纪二纪的变化,实在年年都在变;岂但年年在变,月月都在变;岂止月月在变,实在天天都在变;再深入更仔细的观察,每一‘刹那’〈注〉,每一念念之间,从未停止过变化。因此,我知道我身体,终有一天会彻底销灭。
注 是印度计算时间的单位,《俱舍论》上说‘时之极长名劫波,时之极少名刹那。’又《仁王经》上说‘一念中具九十刹那,一刹那有九百生灭。’因此‘刹那’是一个极短的时间概念。
正文 佛告大王:汝见变化,迁改不停,悟知汝灭;亦于灭时,汝知身中,有不灭耶?波斯匿王合掌白佛:我实不知。佛言:我今示汝,不生灭性。
译文 佛告诉大王:你看见这个变化现象,刹那不停。就悟到你的身体终有一天会彻底消灭。你还知不知道在你身体消灭时,你的身中,另有不灭的东西存在?波斯匿王合掌对佛说:我的确不知道。佛说:我现在把不生不灭的自性,给你显示。
正文 大王!汝年几时,见恒河水?王言:我生三岁,慈母携我,谒耆婆天,经过此流,尔时即知,是恒河水。
译文 大王!你多大年龄看见恒河水的?王说:我三岁时,慈母带我去朝礼耆婆天〈注〉,经过这条河,当时即知道是恒河水。
注 这是梵文译音,‘耆’当读‘尸’。不能依原字音读。耆婆天意为长寿国。是印度教奉祀的神。朝礼他为了求长寿。
正文 佛言:大王!如汝所说,二十之时,衰于十岁,乃至六十,日月岁时,念念迁变;则汝三岁,见此河时,至年十三,其水云何?王言:如三岁时,宛然无异,乃至于今,年六十二,亦无有异。
译文 佛告诉大王:如你刚才所说,二十岁时,比十岁时衰老。一直到六十岁,每日每月每年每时,念念不停的变化迁改。那么,你三岁时看见这条河水,直到十三岁时,这水有什么不同?王说:和三岁时一样,没有什么不同。甚至今天我已经六十二岁了,这水仍然没有什么不同。
正文 佛言:汝今自伤,发白面皱,其面必定皱于童年;则汝今时观此恒河,与昔童时,观河之见,有童耄不?王言:不也,世尊!
译文 佛说:汝今天自己哀伤你的头发白了,面皮皱了。可见你的面皮必然比孩子时候皱一些。那么,你今天看恒河水和你幼小时候看恒河的‘见’,有没有年青和衰老呢?王说:没有!世尊!
解 前文虽说明了头动而见不动,但只是就眼前现象而显示见不动。此处更深入的就波斯匿王六十多年中,尽管身体的变化不停,而‘见’依然不变。
正文 佛言:大王!汝面虽皱,而此见精,性未曾皱;皱者为变,不皱非变。变者受灭,彼不变者,元无生灭,云何于中,受汝生死?而犹引彼末伽黎等,都言此身,死后全灭。
译文 佛说:大王!你的面皮虽然皱了,然而你精微的‘见’性并不曾皱。皱的在变化中,不皱的就不在变化中。在变化中的自然终有消灭之时,不在变化中的,本来就没有生灭。既然没有生灭,身体的生死,又怎么能影响到它呢?如何还举未伽黎〈注〉他们的说法来说‘现前的这个身体死后,就一切都消灭了。’
注 末伽黎也是印度的断见外道之一,认为身体死后,就一切都消灭了。
正文 王闻是言,信知身后,舍生趣生。与诸大众,踊跃欢喜,得未曾有!
译文 王听了这话后,确知此身死后,并不是完全消灭,舍掉了现前的生命,又走向了新的生命。于是和在座大众一样,都欢喜激动到极点,从来没有这样高兴过。
解 这里所说的大众,是指座中还没有登‘圣位’的凡夫而言。座中的菩萨阿罗汉已了知生死之义,不在此内。
正文 阿难,即从座起,礼佛合掌,长跪白佛:世尊!若此见闻,必不生灭,云何世尊,名我等辈,遗失真性,颠倒行事?愿兴慈悲,洗我尘垢。
译文 阿难立刻从座上起来,顶礼佛后,合掌跪著对佛说:世尊!若这个见闻之性,碓是没有生灭的。为什么世尊说我们遗失了自己的真性,作事颠倒呢?希望慈悲怜悯,使我们能彻底明白,免得我们心中被疑惑的尘垢所遮蔽。
正文 即时如来,垂金色臂,轮手下指,示阿难言:汝今见我母陀罗手为正为倒?阿难言:世间众生,以此为倒,而我不知,谁正谁倒?
译文 即时如来垂下他金色的臂,使他的五轮纹手指向下,让阿难看见说:你现在看见我的母陀罗手〈注〉,是正是倒?阿难说:世间上一般众生,认为这样是倒。但我并不知道怎么样是正?怎么样是倒?
注 母陀罗意译为‘印’能成善破恶。有不可思议的神用。佛手能结各种不同的印,故称母陀罗手。
解 佛以手的倒和正诘问阿难,正是譬喻后文佛身为正遍知,众生身为性颠倒。其实无论倒和正都是一般的手,只是手指向下向上不同而已。众生的性颠倒和佛的正遍知都是一心所现,众生随尘逐境故为性颠倒而轮转生死。佛却背尘合觉故为正遍知而永离生灭。
正文 佛告阿难:若世间人以此为倒,即世间人将何为正?阿难言:如来竖臂,兜罗绵手,上指于空,则名为正。
译文 佛告诉阿难:若是世间一般人以这样为倒,那么世间一般人认为怎样才是正呢?阿难说:如来把臂膊竖起,手指上对空中,这样就名为正。
正文 佛即竖臂,告阿难言:若此颠倒,首尾相换,
译文 佛即把臂膊竖起来告诉阿难说:假如这样(为正),那么刚才所谓的倒,不过是颠过来上下换过而已。
正文 诸世间人,一倍瞻视!
译文 世间上一般人,大部份是这样的看法,你就应当知道你的身体和如来的清净法身,也类似我适才所作的比喻,手的倒和正一般。
解 倒和正都是一样的手,只是上下转换一下而已。事实上并没有一个倒和正存在。众生的身和如来的清净法身也犹如手的倒和正一样,随妄想而追逐尘境即是众生的杂染色身。反妄想而归于本源即是如来的清净法身。
正文 则知汝身,与诸如来,清净法身,比类发明,如来之身,名正遍知;汝等之身,号性颠倒。随汝谛观,汝身佛身,称颠倒者,名字何处,号为颠倒?于时阿难,与诸大众,瞪瞢瞻佛,目睛不瞬,不知身心,颠倒所在。
译文 如来的身,名为正遍知;你们的身,号为性颠倒。仅你们仔细观察,你的身佛的身号称为颠倒的。究竟这个颠倒的名字,在你们身上什么地方?这时,阿难和大众,大睁著眼把佛望著,一眼都不瞬,不知道身心颠倒之处究竟在哪里?
解 比如刚才的手,当号称为正时,找不到手上哪一点是正?号它为倒时,找不到手上哪一点是倒?为正为倒,手上并没有任何增减?若说佛身为正,那么佛身何处号为正呢?众生身为颠倒,那么颠倒又在身上什么地方呢?
正文 佛兴慈悲,哀愍阿难,及诸大众,发海潮音,遍告同会:诸善男子!我常说言:色心诸缘,及心所使,诸所缘法,唯心所现。汝身汝心,皆是妙明真精妙心中所现物。
译文 佛起著慈悲心,怜悯阿难和在座大众,发出海潮一般的声音〈注一〉,遍告诉同会众人:众善男子!我常常说‘色心’众缘〈注二〉,以及心所使〈注三〉众所缘法〈注四〉,都是由心所显现。你的身和你的心,都是由妙明真精妙心当中所显现出来的东西。
注一 海潮从不失时,佛所说的话,应不失时,犹如海潮一般,故以海潮音来形容佛的声音。
注二 佛说世间和出世间一切众法,不外色心二法。而一切法都是由众缘和合而生。(各种因素,和合而生)心法是由四种缘而产生。即是亲因缘,所缘缘,增上缘,等无间缘。色法是由亲因缘增上缘二种条件而产生。
注三 随心所驱使的法名为心所使法。又称为心所法。共五十一种。
注四 众所缘法大别为两种,一是‘识’所攀缘的法,共二十四种,号为二十四不相应行。二是‘智’所攀缘的法,共六种,号为六无为。
解 此处主要说明一切万法都是妙明真精妙心所显现。妙明是心朗照一切的作用。真精是心寂然不动的本体。全体即是全用,全用即是全体。体用互融无碍。故总称为‘妙心’。
正文 云何汝等,遗失本妙,圆妙明心,宝明妙性,认悟中迷?
解 妙明真心本来自妙,不由修而得。圆融无碍,故称本妙圆妙明心。本体清净不动,永恒不变,故名为宝。其作用即明而显妙。用即是体之用,体即是用之体。分即是二,不分即是一。妄依真而起,迷从悟而生。认妄即失真,其实即妄即真。认迷即非悟,其实全迷即是全悟。因为误认所以逐妄而迷真。沉迷而隔悟。
正文 晦昧为空,空晦暗中,结暗为色。色杂妄想,想相为身。
译文 在晦昧中,产生空相。这个‘空’本是迷妄中的产物,迷妄中再坚执攀缘妄想,于是凝结暗相而有世界物质而产生‘有’。‘有’再杂以妄想,妄想执著显相而成为自己的‘身’。
解 真心本来圆满妙明,始于一念妄动,于是本来的妙明即被遮蔽,晦昧即此产生。此时即是真和妄混合之时。真和妄一混合,于是一切都落入相对概念之中。首先由第八‘阿赖耶识’当中,生出‘能’‘所’。于是从本来清净中,妄分为在内的‘能见’和在外的‘所见’〈虚空〉。因为‘能见’坚执攀缘外境,于是又产生与‘空’相对的‘有’。所以世界物质,依此而立。然而世界物质,又分为‘有情’和‘无情’两种。有情感知觉的名为‘情世间’。无情感知觉的名为‘器世间’。因为妄想和世界物质相结合而产生爱憎之心,因爱憎而有取舍,因取舍而有行为。行为是‘因’,有‘因’必有‘果’。于是产生受果的‘身’。因有身而产生‘生死’。如是生死轮回,永无休止。
正文 聚缘内摇,趣外奔逸,昏扰扰相,以为心性。
译文 聚集众缘,一面向内摇动不息,一面向外奔逸不休,于是误认这个因内摇外奔而显现出来的昏扰扰相为自己的心性。
解 这句接上文‘想相为身’而言。即因‘业果’而显现出受报的身,于是从第八‘阿赖耶识’上,现出第七‘末那识’,第六‘意识’,和前五识。(眼、耳、鼻、舌、身)前五识攀缘五尘,向外奔逸不休。第六‘意识’聚集前五识所攀缘的五尘影相,内摇不息。第七‘末那识’一方面依靠第八识而成体,一方面假借前六识而显用。实际上它并没有白己的‘体’和‘用’。它只是有‘身’以后,产生出来的虚妄‘我见’。‘我见’就是执著有‘我’的一种成见。众生处于前五识外逸不休,意识内摇不息,所产生的昏扰扰相中,误认此相为自己的心性。此即上文所说的‘认悟中迷’。
正文 一迷为心,决定惑为色身之内。不知色身,外洎山河,虚空大地,咸是妙明真心中物。
译文 一迷之后,误认这个昏扰扰相为自己的心性。于是决定认为此心在自己的‘色身’〈注〉之内。殊不知不但色身,外而山河虚空大地,全是自己妙明真心内的东西。
注 即是自己有形质的身体。
解 一迷之后,即误认‘识心’为自性。所以前文阿难说‘一切世间十种异生,同将识心居在身内’在内摇外逸中,因受报而产生的‘身’为正报。外面的山河虚空大地为依报,依正二报都是依妙明真心,随各种不同的因缘而显现建立。
正文 譬如澄清,百千大海,弃之,唯认一浮沤体。目为全潮,穷尽瀛渤。
译文 譬如百千个澄清的大海,但是我们抛开了认不得。只认浮在海面上的一个泡沫,认为这就是海潮的全貌。穷尽瀛海就是如此。
解 以百千大海来比喻妙明真心的广大,然而众生唯认依妄而起的‘识心’,以为这就是自己的本性。识性生灭不停,恰如海上的浮沤。众生违真逐妄,以妄想的攀缘,为真心的妙用。以为即此就可成佛。
正文 汝等即是迷中倍人,如我垂手,等无差别,如来说为可怜愍者!
译文 你们即是加倍迷惑不悟的人,如我垂手为颠倒一样。如来说你们实在是最可怜悯的人。
解 因为逐妄弃真,所以是迷而不悟。而且更认妄心为真心妙用,并以为即此就可以成佛,故上文说‘目为全潮,穷尽瀛渤。’更是迷上加迷。故说是‘迷中倍人’。其实真心并未遗失。返妄即是真。手也并没有正和倒,竖手即是正。虽然是如此简易的事,然而众生永远不知,故‘如来说为可怜悯者’。
正文 阿难承佛悲救深诲,垂泣叉手,而白佛言:我虽承佛如是妙音,悟妙明心,元所圆满,常住心地。而我悟佛,现说法音,现以缘心,允所瞻仰,徒获此心,未敢认为本元心地。愿佛哀愍,宣示圆音,拔我疑根,归无上道。
译文 阿难领受了佛深切的教诲,慈悲的救他出离颠倒。感动得流著泪叉手对佛说:我虽然领受了佛这样精深微妙的言语指示,悟到我的妙明真心,本来是圆满无缺,常住不失。但是我也悟到我现在能够理解到佛所说的法,仍然是依靠我的攀缘妄心,因此我又舍不得丢弃这个妄心。我现在虽然知道这个真心,仍然不敢认它为本元心地。(怕抛弃了这个攀缘妄心,返归本元后,就无法听佛说法了。)求佛慈悲怜悯我们,再以圆音〈注一〉宣讲指示,拔掉我心中疑惑的根子。使我能回到无上的正确的道〈注二〉上来。
注一 佛讲法的声音,无论高低远近,都能清晰的听到。故称圆音。
注二 佛家所说的‘道’,即是真理,‘无上道’即是最高无上的真理。
正文 佛告阿难:汝等尚以缘心听法,此法亦缘,非得法性。
译文 佛告诉阿难:你们现在仍然以攀缘心来听法,所听的法不过是攀缘的‘尘’境,并不是诸法的实性。
解 既然是以攀缘心听法,那么,能听的是‘心’,所听的是‘尘’,都建立在攀缘妄想上。既然建立在妄想上,真心自被遮蔽而不显,自然不明诸法的实性。
正文 如人以手指月示人,彼人因指,当应看月。若复观指,以为月体,此人岂唯亡失月轮,亦亡其指,何以故?以所标指,为明月故。岂唯亡指,亦复不识明之与暗。何以故?即以指体,为月明性,明暗二性,无所了故。
译文 如人以手指月亮给人看,那么,此人就应当循著指的方向看见月亮才是。若是此人死死的看著指头,以为这就是月亮的形体。那么,此人不但没有认识到月亮,同时也没认识指头。为什么呢?因为指头,同时也不认得什么是明?什么是暗?为什么呢?因为你以指头为光明的月亮,你连明暗两种不同的性能都没有弄清楚。
解 此处所说的指头是比喻一切经论所讲的教理和佛所说的法。月亮是比喻本来妙明的真心。换言之,任何经论和佛所说的法都是为了指示我们明白我们本来妙明的心性。而一切经教文字都不是我们的心性。一切语言和文字都是指示我们明白本来妙明心体的指头。假如我们以经教语言文字为心性,恰似以指头为月体。这样不但没有明白什么是心性?也没有明白什么是经教?为什么呢?心性的体相是了达一切的光明。语言文字的体相是冥顽的尘境。若是我们不因语言文字的指示而明了我们的心性,偏偏死死抓著语言文字不放,以为这就是佛法。这样不但没有明白什么是佛法?甚至连明与暗两种性能都不明白了。
正文 汝亦如是。若以分别,我说法音,为汝心者,此心自应离分别音,有分别性;譬如有客,寄宿旅亭,暂止便去,终不常住,而掌亭人,都无所去,名为亭主。
译文 你也是这样的。假如你认为能分别我说法的声音的就是你的心。那么,这个心自然应当离开所分别的声音之外仍然有分别性存在。譬如有客寄住在旅馆里,暂时停留一段时间便要去的。始终不可能永远住下去。然而掌管旅舍的主人,却不会去,所以名为亭主。
正文 此亦如是:若真汝心,则无所去,云何离声,无分别性?
译文 这里也是这样的。假若真是你的心,那就无所去。为什么离开声音后,分别性就不存在呢?
解 此处主要是破除分别识心。客人是比喻能攀缘的识心。旅亭是比喻所攀缘的境。识心遇著适意的声音,暂时停留。尘境不可久住,尘境灭时,识心自然消灭。假若误认识心为真心,恰似认贼作子。前文已说过‘离声无分别性。’此处又重覆提。
正文 斯则岂唯声分别心;分别我容,离诸色相,无分别性。如是乃至,分别都无,非色非空,拘舍离等,昧为冥谛,离诸法缘,无分别性。
译文 不但能分别声音的心是如此,就是其他比如能分别我容颜的心,离开一切色相,也同样没有分别性。如此类推,甚而至于分别都不存在了,又没有住在色上,又没有住于空上。到了这个地步,拘舍离这些人〈注一〉,就误认此为‘冥谛’〈注二〉。其实离开了一切法缘,根本没有分别性存在。
注一 就是末伽黎的异名,是印度有名的数论师。他的定力,能知八万劫。但在八万劫以外,就冥然无知了。
注二 末伽黎等认为八万劫外冥然无知即是一切万法的实性。号为‘冥谛’。
解 前文只说到分别识心不可能永远存在。这里更说到即使六识不攀缘六尘了,离开了一切分别心,内守幽闲。仍是微细法尘,仍然留在定中的独头意识上。因为离开了六尘的粗境界,所以说不住于色上;独有幽闲的微细境界存在,所以说不住于空上,末伽黎等即误认此境界为诸法的实性。所以古德特别提醒道:‘学道之人不识真,只为从来认识神,无量劫来生死本,痴人认作本来人’。
正文 则汝心性,各有所还,云何为主?
译文 现在你的心性,各有所还之处。为什么会是主人呢?
解 这句所说的心性,是指六识攀缘心而言。攀缘心离开了六尘而显现。因此它的存在,各还于六尘。不能常住。明明是客,决非主人。
正文 阿难言:若我心性,各有所还;则如来说,妙明元心,云何无还?惟垂哀愍,为我宣说。
译文 阿难说:若说我的心性,各有所还之处,那么如来说妙明心性,为什么无所还呢?希望佛哀悯我们的愚蠢,为我们宣示说明。
正文 佛告阿难:且汝见我,见精明元,此见虽非妙精明心,如第二月,非是月影。汝应谛听!今当示汝,无所还地。
译文 佛告诉阿难:现在姑且就你见我作个比喻吧!当你正见我时,你能见我的这种能力的精深妙明的本元。譬如是第二个月亮,但决不是月亮的影子。你应仔细听清楚:我现在就宣示给你知道,什么无所还地。
解 第二月就是用指头捏自己的眼皮,压迫眼球使瞳距失位,看东西部成双影,因此明明是一个月亮,却看成了两个。
楞严经所说的月亮有三种现相:一个是天上的真月,二是指头捏眼所见的双影,三是月在水中的影子,天上的真月比喻妙明真心,第二月比喻此处所讲的见精明元,水中的月影比喻攀缘六尘的妄心。
见精明元本来即是妙明真心,但因我们能所二种妄想没有消除,所以不是纯真的妙明真心。真虽然不纯,然而见体始终不变。犹如金矿虽然不是纯金,然而绝不是其他的矿石。纯金即在金矿中,舍此不能别求。其实离妄纯真之心,只有佛才是真正具备,那怕是等觉菩萨与佛只差一个位次,也还杂有最后一品微细无明妄想,何况其他的菩萨罗汉等呢!凡夫就更不用说了。因此这里只能用见精明元来显示妙明真心。犹如第二月是指所捏成,放手即见真月,与真月并非异体。月影就不同了,月影和真月上下悬殊,虚实不同。故此处特别指出。
正文 阿难!此大讲堂,洞开东方,日轮升天则有明耀;中夜黑月,云雾晦暝,则复昏暗;户牖之隙,则复见通;墙宇之间,则复观壅;分别之处,则复见缘;顽虚之中,遍是空性;郁孛之象,则纡昏尘;澄霁敛氛,又观清净。
译文 阿难!把这个大讲堂打开。东方的太阳升在天空,就有耀眼的光明。半夜月黑之际,云雾晦暗,就回复昏暗。门窗的空隙间,就见到通达。墙壁房屋之间,又看到壅塞。在感官分别之际,就见到攀缘的事物。在空无所有之中,就全是虚空。尘雾沙暗之中,我们就缴绕在昏尘之内。风息天霁之时,我们又看到清净的气氛。
解 这里所显示的八种现象,共四种相对。一‘明’与‘暗’对。二,‘通’与‘塞’对。三,‘物’与‘空’对。四,‘浊’与‘净’对。古德认为前四种现象是上体下相。后四种现象是上相下体。
正文 阿难,汝咸看此诸变化相,吾今各还本所因处。云何本因?阿难!此诸变化,明还日轮,何以故?无日不明,明因属日,是故还日。暗还黑月,通还户牖,壅还墙宇,缘还分别,顽虚还空,郁孛还尘,清明还霁,则诸世间,一切所有,不出斯类。
译文 阿难!这些各种变化现象,你都是看见的。我现在各还它们所发生的本因所在。什么是本因呢?阿难!这些变化现象中,明还于日轮。为什么呢?没有日就没有光明。发生光明的原因属日,因此还于日。暗还于月黑,通还于门窗。塞还于墙屋,一切事物还于分别。无所有还于虚空。昏浊还于尘。清明还于霁。如此世间一切所见现象,不出此八类。
正文 汝见八种见精明性,当欲谁还?何以故?若还于明,则不明时,无复见暗;虽明暗等,种种差别,见无差别。
译文 你能见这八种现象的‘见精明性’,又应当还于何处呢?为什么呢?假若还于明,那么在不明时,就不应当再见著暗。虽然见明见暗见种种差别现象,然而你能觉能知的‘见’,是没有差别的。
正文 诸可还者,自然非汝,不汝还者,非汝而谁?
译文 所有这些可以还之于本所因处的,自然不是你。而这个从来没有离开你无所还处的,不是你是谁呢?
正文 则知汝心,本妙明净。汝自迷闷,丧本受沦,于生死中,常被漂溺,是故如来,名可怜愍!
译文 才知道你的真心,本来是妙明清净。你自迷自闷,丧失你本具不生灭的自性,枉受生死的轮转。在生死当中,常被漂溺。因此如来名你们为可怜悯的人。
解 这个无所还处的‘见精明性’,不随诸相而迁变,所以说是本妙。不为明暗通塞所转,所以说是本明。不为色空染净所倾夺。 所以说是本净。明明有此不自知,而偏偏迷惑于攀缘妄心,无力自解。所以说是自迷自闷。所以丧失了本妙明净之心,而随著不妙不明不净的识,轮转于生死的苦海之中,漂溺不返。
正文 阿难言:我虽识此见性无还,云何得知,是我真性?
译文 阿难说:我虽然已认识到这个见性是无所还处的,但又从哪里证明这就是我的真性呢?
解 阿难现在已认识到见性不随诸相各还本处,但当正见一事诸相时,这个见性又似乎遍在一事诸相之中,和诸相不可分割。因此又怀疑到何以知道这个见性不属于物而属于已呢?这个见性似乎有时在物,有时在己,岂不是有去有来,并不是常住的主人了吗?本来见性周遍一事,物我本同一体。但阿难此时没有证入此境。故不能深悟。
正文 佛告阿难,吾今问汝:汝今未得无漏清净,承佛神力,见于初禅,得无障碍;而阿那律,见阎浮提,如观掌中,庵摩罗果。诸菩萨等,见百千界;十方如来,穷尽微尘,清净国土,无所不瞩;众生洞视,不过分寸。
译文 佛告诉阿难:我现在问你,你今天还没有证到无漏清净,仅仅因承受了佛的神力见到初禅〈注一〉境地,得到无障碍的力量。然而阿那律〈注二〉见阎浮提世界〈注三〉,如像看掌中的庵摩罗果〈注四〉一样。众菩萨们能见百千世界。十方的众如来,穷尽无量微尘那样多的清净国土,无所不明注照见。众生的眼光所见,不过在分寸之间。
注一 阿难方证到初果罗汉地步,仅断‘见惑’。得到无障碍力量。没有得到无漏清净。
注二 释迦佛的堂弟,因为他爱睡觉,佛责骂他,他因羞愤就七天不睡觉,把两眼熬瞎了。后修成了‘天眼通’。天眼通是六种神通力量之一。不用眼看,全身毛孔能看清百亿世界,如看手中的果子一般。
注三 就是我们现在的世界。
注四 是一种印度的果子。其意是难分别,因为这种果子生熟难分。
解 初地菩萨能见一百个佛土,一佛土为百亿世界。二地菩萨能见千佛土,如是类推,所以说众菩萨能见百千世界。
诸佛国士无量,多如微尘。如来都能彻底明了,纤毫事物,无所不知。众生的眼光所见,不过在分寸之间。其范围极小而已。
正文 阿难!且吾与汝,观四天王所住宫殿,中间遍览,水、陆、空行,虽有昏明,种种形像,无非前尘,分别留碍。汝应于此,分别自他。
译文 阿难现在我和你同观四天王所住宫殿〈注〉中间遍观一事水陆空行种种事物,无非是前尘境像,分别留碍于你的‘见’性上,你应当在此中仔细拣择分清,谁是自性?谁是客尘?
注 按佛经所记:四天王官在须弥四面,东方持国天王,居黄金埵,南方增长天王,居琉璃埵,西方广目天王居白银埵,北方多闻天王居水晶埵,宫殿皆是众宝所成,平山腰而齐日月,去地四万二千‘由旬’
解 此处分析阿难见量所及,从天下到地上,天下有空,地上有水有陆,水行如鱼跃蛟驰,陆行如人来畜往,空行如云腾鸟飞等,种种境象全部用目遍览,其间云腾则昏,日照则明;山隔则塞,风过则通,分别成色,异色显空,尘起则染,澄霁则净,这八种境象,都是由识心分别显于自己见性中,为后文八还辨见张本。
正文 今吾将汝,择于见中,谁是我体?谁为物象?阿难!极汝见源,从日月宫,是物非汝;至七金山。周遍谛观,虽种种光,亦物非汝;渐渐更观,云腾鸟飞,风动尘起,树木山川,草芥人畜,咸物非汝。
译文 现在我就在你的见中,代你抉择,谁是我自性之体?谁是外物之像?阿难!尽你所见根源,从日月宫起,都是外物,而不是你,至七金山〈注〉周遍仔细观看,虽然种种光亮,仍是外物,而不是你!渐渐更仔细观看,一切境象,无论是云腾鸟飞,风动尘起,树木山川,草芥人畜,全是外物,而不是你!
注 七金山在日月之下,共是七重,一是持双,二是持轴,三是担木,四是善见,五是马耳,六是象鼻,七是鱼嘴,这七重山体皆为金,围绕须弥,间以香水海。
正文 阿难!是诸近远,诸有物性,虽复差殊,同汝见精,清净所瞩,则诸物类,自有差别,见性无殊,此精妙明,诚汝见性。
译文 阿难,这些远近不同的众物,同在你的精明能见的清净见所见之中,那么,这些物象虽然千差万别。种种不同,而你能见这些事物的见性又有什么不同呢?这个能见万物的精而且妙而且明的能力,就是你的见性。
解 此见性能遍照万物,所以名为见精,见性虽能见万物而不与万物相混,万物虽有千差万别,而见性无二,故名清净。
正文 若见是物,则汝亦可见吾之见。
译文 假若这个能见万物的‘见性’也同样是万物之一,那么你也应当能看见我的‘见性’。
正文 若同见者,名为见吾,吾不见时,何不见吾不见之处?
译文 假若我们同时见一件事物时,就认为你已见著我的‘见’,那么我突然闭下眼睛,这时我的‘见’已脱离了所见的‘物’,你何以不见我不见的痕迹呢!
正文 若见不见,自然非彼不见之相;
译文 假若你的‘见’不能见我的‘见’,可见‘见’并不是那已不见的相。
解 当我闭下眼时,能见的‘见’,已脱离了所见的‘物’,可见闭眼时所不见的相是‘物’而不是能见的‘见’。
正文 若不见吾不见之地,自然非物,云何非汝?
译文 假若你不能见我不见之处,可见能见的‘见’,并不是所见的‘物’。这个能见的‘见’,即不是‘物’,那么不是你是谁呢?
正文 又则汝今见物之时。汝既见物,物亦见汝。体性纷杂,则汝与我,并诸世间,不成安立。
译文 又当你见物的时候,物也同样见你,那么‘能见’和‘所见’就混乱不分,这样你与我,和世间一切万物,都成了一片混乱,怎么能成立呢?
解 主观的‘能’和客观的‘所’在体性上混乱不可分时,那么世间一切万物,在逻辑上说来都不能成立了。
正文 阿难!若汝见时,是汝非我。见性周遍,非汝而谁?
译文 阿难!当你见物时,这个能见万物之性,周遍宇宙,这个‘见性’,不是你是谁呢?
解 ‘能见’的‘见性’,和‘所见’的‘物’,既然明确起来后。那么,这个‘能见’的‘性’,不是你是谁呢?
正文 云何自疑,汝之真性,性汝不真,取我求实?
译文 为什么自己怀疑你的真性?性本来即是你,但你不以为真,反而找我求真实。
正文 阿难白佛言:世尊!若此见性,必我非余。我与如来,观四天王,胜藏宝殿,居日月宫,此见周圆,遍娑婆国,退归精舍,只见伽蓝;清心户堂,但瞻檐庑。世尊!此见如是,其体本来周遍一界,今在室中,唯满一室?为复此见,缩大为小?为当墙宇,夹令断绝?我今不知斯义所在,愿垂弘慈为我敷演!
译文 阿难向佛说:世尊!假若这个‘见性’,的确是我!而不是其他。我和如来看四天王的胜藏宝殿〈注一〉居日月宫〈注二〉。这个见周遍娑婆国〈注三〉。退还到精舍时,只见到‘伽蓝’〈注四〉。在讲堂中清心坐著时,只见到屋檐和檐下的走廊。世尊!这个‘见’就是这样的,本来可以周遍‘法界’〈注五〉,但是今天在一室中,却只充满一室。到底是这个‘见’,缩大为小了呢?还是墙壁房屋,把‘见’夹断了呢?我实在不理解这个道理,求你老人家慈爱我们,为我们详细讲解一下这个道理。
注一 胜藏殿是四天王储藏珍宝之处,佛初成道时,四天王请佛说法,以求吉祥。阿难随佛同去,所以能和佛同观四天王官殿。
注二 据灌顶大师的说法:‘日宫纵横五十一由旬(四十里为一小由旬)月宫纵横四十九由旬,都是摩尼宝所建成,里面充满了天人。’又据起世经中纪载:‘日月宫都是依靠五风支援。五风一是持风,二是住风,三是随顺转风,四是摄风,五是将行风。’
注三 佛经称一千世界为小千世界,一千小千世界为中千世界,一千中千世界为大千世界。一大千世界为一佛土。释迦牟尼佛的佛土名为‘娑婆世界’。每一世界各有一个‘四天王天’此处既然先言同观四天王宫殿,然后遍娑婆国。那么,此处所说的娑婆国,并不指大千世界,而是仅指一个世界。
注四 这是印度文的译音,全名是僧伽蓝摩。其意为众园,即是僧众聚居之处。所谓‘阑若’,‘精舍’‘丛林’其意义俱相同,即是今天所谓的庙宇。
注五 即是遍宇宙。
正文 佛告阿难:一切世间,大小内外,诸所事业,各属前尘,不应说言,见有舒缩。
译文 佛告诉阿难:一切世间大小内外种种不同性质的事物,各各都属于外尘境象,外尘境象的大小,你不应当认为是‘见’有舒缩!
解 阿难到此仍然没有把‘能’‘所’分清,因此把所知事物的大、小、方、圆、内、外等概念和能知能觉的见混在一起,误认所知事物的大小等现象转化,而以为见有舒缩。
正文 譬如方器,中见方空。吾复问汝:此方器中,所见方空,为复定方?为不定方?若定方者,别安圆器,空应不圆?若不定者,在方器中,应无方空?
译文 譬如在方形器皿中,看见内面的方形空间。我现在再问你:你在方形器皿中,见到的方形空间。到底是固定的,还是不固定的?假若这个方形空间是固定的,那么我们把方形器皿取开,另安一个圆形器皿。这个圆形器皿中,就不应当有圆形的空间。假若这个方形空间不是固定的,那么在这个方形器皿中,就没有方形的空间。
正文 汝言不知斯义所在。义性如是,云何为在?
译文 你说不理解这个道理。这个道理就是这样的,你怎么能说‘见’到底是在大或是在小呢?
解 大小内外都属于所知的尘境,而不能说‘见’有大小内外。犹如方圆属于器皿而不能认为空间有方圆。
正文 阿难!若复欲令入无方圆,但除器方,空体无方,不应说言;更除虚空,方相所在。
译文 阿难!假若要令人明白不在方圆范畴内的是什么?只要去掉方形器皿,空间就不会有方形存在。不应当说:还要去掉空间方的形相。
正文 若如汝问,入室之时。缩见令小,仰观日时,汝岂挽见,齐于日面?若筑墙宇,能夹见断,穿为小窦,宁无续迹?是义不然。
译文 假若如你刚才所问:回到室内时,见就缩小到室内。那么你仰面观日时,难道你可以把见拉到日面上去。假若墙壁能把见夹断,在墙上穿一个小孔,被夹断的见,岂不又联上了!那么这个重新联续的痕迹又在哪里呢!所以你问的这个道理,不能成立。
正文 一切众生,从无始来,迷己为物,失于本心,为物所转,故于是中,观大观小。若能转物,则同如来。身心圆明,不动道场。于一毛端,遍能含受,十方国土。
译文 一切众生。从无始〈注〉以来,失却自己的本心。为外物所转。因此在外境中,观大观小,误认为自己的本心。假若能不被外物所转,而能转物,那就同于如来。身心圆明,处于不动的真际中。离开一切大小内外等相对范畴。可以在一根毫毛端,包含十方世界。
注 时间是无始的,无始来即是自有时间概念以来。
解 一切众生,自有知觉以来,即以种种分别心,认识外物。而不明白自己的本心本性。以外物的生灭变化为真实,迷失自己的真心。正如阿难错认外境的大小舒缩为自己的见有大小舒缩一样。这就是随物所转。因此一个修行人,首先必须在六尘境界外认识自己的本性。达到‘理无碍’的境地。然后再以禅定的力量久久修习,深入观行,以性融尘。达到‘性’‘相’一如的境界。‘理’与‘事’融合不二,称为‘理事无碍’。最后更深入禅定,证到尽虚空遍法界无一处非自性所显现,心境一如,‘事事无碍’。此时,无理事之分,无能所之别,无边妙用,已同如来。唐朝杜顺大师的‘漩复颂’说:‘世人欲识真空理,身内真如还遍外,情与无情共一体,处处皆同真法界’。身心一如,故言身心圆明。所以毗卢遮那〈注〉,名遍一切处。又名光明遍照尊。虽然遍照法界,然而一切不离自性。自性即是法身佛,故言不动道场。道场即佛所在处。此时,已离一切相对概念,无小大之分,无内外之别,因此,于一亳毛端,便能含受十方世界。
注 毗卢遮那即法身如来。众生的自性,即是佛的法身。不在六根中,不在六尘中。所以称为‘灵光独耀,迥脱根尘。’然而用时则遍一切处,‘囊括十方,体含万法。’妙用无边。
正文 阿难白佛言:世尊!若此见精,必我妙性。今此妙性,现在我前?见必我真,我今身心,复是何物?而今身心,分别有实;彼见无别,分辨我身。若实我心,令我今见,见性实我,而身非我?何殊如来,先所难言:物能见我。惟垂大慈,开发未悟。
译文 阿难对佛说:世尊!假若这个‘见精’,必然是我的‘妙性’,那么这个‘妙性’,现在正在我面前。而我现有的身心,又是什么呢?现在我的身心,明明是实有的,而见却无有分别。一切方圆大小内外都属于物。假若见性真是我的心,今天令我见到,见性才实在是我,我的身体反而不是我。这和如来刚才责难我的话:外物也能见我。不完全一样了吗!求如来的大慈悲,开发我这个不悟的心。
解 阿难这段问词,在逻辑上犯了四点错误:第一,现在‘见性’既然在我面前,而我现有的身心,反而归不到类了。第二,我的身心,明明能分别万物,而眼前的这个‘见性’,一切大小方圆内外都不属于它,它连自身都不能分别,又怎能分别万物呢?而且人人都知道,能分别万物的就是我,不能分别万物的就是物。今天舍弃了能分别万物的身心,而认无分别的见性为我,又怎能说得通呢?第三,见性若真是我,应当是‘能见’。现在要我见自己的见性,能见成了‘所见’。本身就矛盾不能成立。第四,见性既为‘所见’,又实是我体,而我现前能见之身,反而不是我而是物。这岂不是如来的话自相矛盾吗?因如来前曾说过:‘必谓见是物者,则汝既见物,物亦见汝,体性纷杂,……’
正文 佛告阿难:今汝所言,见在汝前,是义非实。若实汝前,汝实见者,则此见精,既有方所,非无指示?
译文 佛告阿难,刚才你说,见在你面前,此言并不是实情,若实在你面前,你就是能见者。那么,这个‘见精’,既有方所,就不是不可指示出来的东西。
解 佛为了要剖析明白‘见’与‘物’决不容含混不清,所以再发疑问,追根到底。
正文 且今与汝,坐只陀林,遍观林渠,及与殿堂,上至日月,前对恒河。汝今于我师子座前,举手指陈是种种相:阴者是林,明者是日,碍者是壁,通者是空,如是乃至草树纤毫,大小虽殊,但可有形,无不指著。
译文 譬如现在和你,坐在祗陀林内,遍观林渠及殿堂,上面至于日月,前面对著恒河。你现在我的师子座前,举手一一指陈,这种种的现相中,阴暗的是树林,明亮的是日光,障碍的是墙壁,通达的是虚空。在这种种物象中,草木乃至纤亳微细之物。虽有大小的不同,只要有形相,无不可以指示出来。
正文 若必其见,现在汝前,汝应以手,确实指陈,何者是见?阿难当知:若空是见,既已成见,何者是空?若物是见,既已是见,何者为物?
译文 假若此见,真的现在你面前,你就应当用手确实指出来告诉我:什么是见?阿难!你应当知道,假若‘空’是见,既已成了见,那么什么又是空呢?假若物是见,既已是见,那么什么又是物呢?
正文 汝可微细,披剥万象,析出精明,净妙见元,指陈示我。同彼诸物,分明无惑。
译文 你可以微细的从万象当中一一剖析出精明净妙的见元出来,指出显示在我面前。如像其他的物相一样,明白无误的确指出来。
正文 阿难言:我今于此,重阁讲堂,远洎恒河,上观日月,举手所指,纵目所观指皆是物,无是见者。
译文 阿难说:我现在这个重阁讲堂中,远及恒河,上观日月,无论是举手所指,或是放眼所见,所接触到的,都是物。没有是见的。
正文 世尊!如佛所说,况我有漏,初学声闻;乃至菩萨,亦不能于万物象前,剖出精见,离一切物,别有自性。
译文 世尊!如佛所说,何况我们这些有漏初学声闻〈注〉甚至于菩萨,也不可能从万物象前,剖析出纯粹的见,离开一切物象,单独有自己的体性。
注 声闻就是小乘佛弟子,闻佛声教,而悟到小乘佛法的道理,证得‘阿罗汉’果。有漏初学声闻就是还未成罗汉的小乘佛弟子。
正文 佛言:如是如是!
译文 佛说:正是如此!正是如此!
解 上文阿难言:今此妙性,现在我前,故如来层层追问,让阿难自己剖析明白自己的话站不住脚。
正文 佛复告阿难:如汝所言,无有见精,离一切物,别有自性,则汝所指,是物之中,无是见者。今复告汝:汝与如来,坐只陀林,更观林苑,乃至日月,种种像殊,必无见精,受汝所指,汝又发明,此诸物中,何者非见?
译文 佛又再告诉阿难:按照你的说法,没有另外一个见精,离开一切万物,单独有自性存在。既然如此,那么在你所接触到的一切物当中,就不可能有‘见’存在。现在我再告诉你!你和如来,同坐在祗陀林中。更看林苑各处,甚至于日月,在这种种不同的现象当中,必然不可能有一个‘见精’能受你的接触。现在你再仔细的去发现,在众物之中,那一处不是你的见?
正文 阿难言:我实遍见,此只陀林,不知是中,何者非见。何以故?若树非见,云何见树?若树即见,复云何树?如是乃至,若空非见,云何见空?若空即见。复云何空?我又思惟:是万象中,微细发明,无非见者。
译文 阿难说:其实我是遍见这祗陀林中的一切的。但我不明白,这当中哪处不是见?为什么呢?假若要说树不是见,为什么又见著树呢?假若说树即是见,那么什么又是树呢?如是类推,假若空不是见,为什么又见著空呢?假若说空即是见,那我们又以什么为空呢?我又仔细思维,在这森罗的万象当中,细细分析,无一处不是见。
正文 佛言:如是如是!
译文 佛说:正是如此!正是如此!
解 佛先逼阿难明白面前无一物是见。现在更让他自己分析无一处不是见。这就是后世禅宗祖师逼拶弟子到山穷水尽之时,离四句,绝百非,忽然桶底脱落所沿用的方法。
正文 于是大众,非无学者,闻佛此言,茫然不知,是义终始!一时惶悚,失其所守。
译文 于是大众中‘非无学’〈注〉的人,听见佛所说,都茫然不懈这是什么道理?大家此时都惶恐起来,不知道该怎样才是。
注 非无学即是有学。因为佛法的道理,是人人本具,而不是从外学来的。明白这个道理,即达到无学的境地。
正文 如来知其魂虑变慑,心生怜愍,安慰阿难,及诸大众:诸善男子!无上法王,是真实语,如所如说,不诳不妄,非末伽黎,四种不死,矫乱论议;汝谛思惟,无忝哀慕!
译文 如来知道他们惊惶失措,心生怜悯,安慰阿难及诸大众说:众善男子!无上法王〈注一〉说的是真实话,是按照事实说的。没有一点欺诳,乱说。并不是像末伽黎〈注二〉外道所说的四种不死〈注三〉诡辩理论一样,你们应当仔细考虑,不要辜负了你们哀求仰慕求道的心。
注一 佛的自称。
注二 见前。
注三 四种不死为‘亦变亦恒’,‘亦生亦灭’,‘亦有亦无’,‘亦增亦减’。这是末伽黎外道的说法。后文五阴境界行阴魔境中,当详细阐明,此处暂从略。
正文 是时,文殊师利法王子,愍诸四众,在大众中,即从座起,顶礼佛足,合掌恭敬,而白佛言:世尊!此诸大众,不悟如来,发明二种,精见、色、空,是、非是义。世尊!若此前缘色空等像,若是见者,应有所指,若非见者,应无所瞩。而今不知是义所归,故有惊怖!非是畴昔,善根轻鲜。
译文 此时文殊师利法王子怜悯在座四众,因此在大众中,即从座起,顶礼佛足,合掌恭敬而对佛说:世尊!现在此处众人,因为不明白如来发露显示给大家关于色空是非等二种精见的意义,世尊!假若我们面前所接触到的色空等像,假若这就是见,就应当一无所见。大家因为不明白这是什么道理,因此惊惶失措。并不是他们过去所种的善根太少的缘故。
正文 惟愿如来,大慈发明,此诸物象,与此见精,元是何物?于其中间,无是?非是?
译文 惟愿如来以大慈心,阐发说明这种种物象,和这个见精究竟是怎样一回事?为什么在这中间,没有是?也没有不是?
正文 佛告文殊及诸大众:十方如来,及大菩萨,于其自住三摩地中,见与见缘,并所想相,如虚空华,本无所有。此见及缘,元是菩提,妙净明体,云何于中,有是、非是?
译文 佛告诉文殊及在座大众:十方如来以及所有众大菩萨,在他们自住的三摩地〈注〉中,能见与所见相结合,并其所有的想像。都是犹如虚空中所现出的花一样,本来就无所有。这个能见的见精,和所见的物像。其本元都是菩提微妙清净而光明的本体。这当中有什么是和非呢?
注 前文已谈过:三昧即三摩地,其意为正定。本来佛家的三昧极多,而自住三摩地却不同于其他的定。他是定于本来不动的自性当中。
解 自性本来不动,并非有意用识心定下来的。因此,住于自性三摩地中,无出定入定之别。所以能见的六根,和所见的六尘相结合,并其间所产生的种种作用和现象,都如空华泡影。此处所说的菩提,称为真性菩提。真性菩提从无始以来,不为能见的六根所拘,不为所见的六尘所染,不为分别的识心所混。它不在任何相对境界之内,是与非都和它了不相干。所以说:于其中间,无是非是。所以称之为妙净明体。因为它不和任何境界相混。永远清净,永远光明,为万物之本体。
正文 文殊,吾今问汝:如汝文殊,更有文殊,是文殊者?为无文殊?
译文 文殊!我现在问你!如像你文殊,是不是另外还有文殊,是文殊的。还是没有另外一个文殊?
解 此处更举文殊为例,说明离开了相对境界,就不能用‘是’‘非’两种概念来论它。
正文 如是,世尊!我真文殊,无是文殊。何以故?若有是者,则二文殊,然我今日,非无文殊,于中实无,是非二相。
译文 正是如此!世尊!我真文殊!却不能说是文殊。为什么呢?假若有是文殊?就成了二文殊了。(因为有是文殊,即有非文殊与之相对。岂不是成了二文殊了。)然而现在的情况是这样,并不是无文殊,而是这当中是与非两种概念都安不上。
正文 佛言:此见妙明,与诸空尘,亦复如是。本是妙明,无上菩提,净圆真心。
译文 佛说:这个见是既妙且明〈注一〉的。它与一切六尘景象,虚空景象,本来〈注二〉都是妙明无上菩提〈注三〉的净圆〈注四〉真心。
注一 见性即是真心。 从无始以来,和妄想混在一起,可是妄想永远不能遮蔽它的光明。所以名为妙明。
注二 这个妙明的真心,本来就是如此,不是修得来的。
注三 纵然证到佛的地步,也不能超出这个道理,所以称为无上。
注四 从无始以来,此真心在千变万化的妄想中仍然不变,所以名为净。此真心虽然不变,却随著千变万化的妄想显现无边的作用,所以名为圆。
正文 妄为色空,及与闻见。如第二月,谁为是月?又谁非月?文殊,但一月真,中间自无是月非月。
译文 一切妄想,即产生色空等相,和闻见等觉,譬如明明是一个月,却误看为两个月。试问这两个月中,谁为是月?又谁为非月?文殊!只要一个月真,中间自然没有是月非月等问题。
解 明明是一个净妙圆心,但是一动妄想即落入相对范畴之内,产生了所觉的色空等相,同时和所觉相对产生了能觉的闻见等觉。总之,能也好,所也好,都是从妄想中产生的妄相。能说谁是谁非呢?
正文 是以汝今,观见与尘,种种发明,名为妄想,不能于中,出是、非是。由是真精,妙觉明性,故能令汝,出指非指。
译文 所以你现在观见与尘,种种现象都是从妄想中所产生的相对境象。这当中有什么是和不是呢?因为无论能见或所见都是你的真精妙觉明性。所以我问你时,你指不出来何处是见?又指不出来何处不是见?
正文 阿难白佛言:世尊!诚如法王所说,觉缘遍十方界,湛然常住,性非生灭。
译文 阿难对佛说:诚如法王所说,觉缘遍满十方世界,湛然〈注〉常住,觉性不在生灭当中。
注 就是光明而不动。
解 觉性即是常住真心,与妄缘相结合,真妄不二,所以称为觉缘。
正文 与先梵志,娑毗迦罗,所谈冥谛,及投灰等,诸外道种,说有真我,遍满十方,有何差别?
译文 与先梵志〈注一〉娑毗迦罗〈注二〉所谈的‘冥谛’〈注三〉,和投灰等〈注四〉诸外道种〈注五〉所说:‘有真我遍满十方,’有什么不同呢?
注一 婆罗门种自称是梵天的后裔,志生梵天,故称梵志。
注二 见前。
注三 娑毗迦罗又称为数论师。他们认为冥性是‘常’。能生‘大’等二十三法,与佛现在所说的‘湛然常住,性非生灭。’有相似之处。
注四 又称涂灰外道,是印度一种专修苦行的人。以身投灰,或涂灰于身,更有拔发,熏鼻,卧剌,眠针,裸形,自饿等行。
注五 并各有种族,故称诸外道种。这些外道都是不明真理的所在,在道外探求,故总称外道。
解 外道计我相,有三种,一、大。二、小。三、不定。遍满十方,是说‘大我’。与此处所说:‘觉缘遍十方界’似乎相类。又佛说‘觉缘是常’,外道说:‘冥性’也是常。佛说:‘觉缘遍十方界。’外道也说:‘神我’也遍十方界。这样,佛和外道的说法有什么不同呢?
正文 世尊亦曾于楞伽山,为大慧等,敷演斯义:彼外道等,常说自然,我说因缘,非彼境界。我今观此:觉性自然,非生非灭,远离一切虚妄颠倒,似非因缘,与彼自然;云何开示,不入群邪,获真实心,妙觉明性?
译文 世尊过去也曾在楞伽山,为大慧等敷讲这个道理:那些外道,常说自然。我说因缘,就不同于他们的思想境界。我现在观察,认为觉性自然。不生不灭,远离一切虚妄颠倒境界,似乎不是因缘的关系,这和他们讲的自然,有什么不同呢?怎样开示?才使我们不致堕入他们的邪见中,得到真实心,妙觉明性呢?
解 印度外道中无因论师认为一切物,无因无缘,自然生,自然灭。他们作的偈子说:‘谁开河海堆山岳?谁削荆棘画兽禽?一切无有能生者,是故我说为自然。’因为他们拨无因果,否认修证。所以佛以因缘说破之。如楞伽经颂说:‘我说唯钩锁,(钩锁即是因缘,取相因不断如钩锁相连义。)离诸外道过。若离缘钩锁,别有生法者,是则无因论,彼坏钩锁义。一切诸世间,无非是钩锁。无明与爱业,是则内钩锁。种子泥轮等,是则名为外。’此颂第一句:我说唯钩锁,即是本文中我说因缘之意。第二句即是非彼境界。无因论否认因果,破坏世间相,断灭诸法,称为断见外道。金刚破空论上说:宁可起有见如须弥山,不可起空见如芥子。空见即是断见,因为空见否认因果,能断三乘人善根。无明与爱为因,行业为缘,能生识、名色等十二因缘。故十二因缘亦名十二钩锁。种子为因,水土为缘而生芽。泥团为因,轮绳为缘而成瓶。世间诸物,例此可知。
正文 佛告阿难:我今如是,开示方便,真实告汝,汝犹未悟,惑为自然!阿难!若必自然,自须甄明,有自然体。汝且观此,妙明见中,以何为自,此见为复以明为自?以暗为自?以空为自?以塞为自?
译文 佛告诉阿难:我现在这样的多方譬喻,给你讲明白,告诉你真实情况,你还不明白,疑为自然。阿难!假若确是自然,就必须审察明白,自然以什么为体?你试观察在这个妙明见中,以什么为自?这个见到底是以明为自呢?还是以暗为自?以空为自呢?还是以塞为自?
正文 阿难!若明为自,应不见暗;若复以空为自体者,应不见塞;如是乃至,诸暗等相,以为自者,则于明时,见性断灭,云何见明?
译文 阿难!假若以明为自,那么,在暗时就不应当见著暗。若是以空为自呢!就不应当见著塞。以此为例若是以暗等为自时,那么在明时见性已断灭,怎么又能见著明呢?
正文 阿难言:必此妙见,性非自然,我今发明,是因缘生。心犹未明,咨询如来,是义云何,合因缘性?
译文 阿难说:照这样看来,这个妙见的体性,的确不是自然。我现想来,可能是从因缘生。但是我心还不太明白,请问如来,这个道理要如何才合乎因缘的性质?
解 阿难在前文里怀疑见性不在因缘内,所以疑为自然。因为自然和因缘是相对的。现在佛既然破了自然的看法,他又以为是从因缘生。因为他不是真正认清了见性,所以始终在相对境界里转圈子。
正文 佛言:汝言因缘,吾复问汝:汝今因见,见性现前,此见为复因明有见?因暗有见?因空有见?因塞有见?阿难!若因明有,应不见暗;如因暗有,应不见明;如是乃至,因空、因塞,同于明暗。
译文 佛说:你说是因缘,那我就再问你,汝现在因为见,见性才显现出来。那么你的这个见到底是因明的关系才有见?还是因暗的关系才有见?是因空才有见?还是因塞有见?阿难!假若是因明才有见,那就不应当见暗。假若是因暗才有见,那就不应当见明。以此类推,因空因塞,亦同此理。
正文 复次,阿难!此见又复缘明有见?缘暗有见?缘空有见?缘塞有见?阿难!若缘空有,应不见塞;若缘塞有,应不见空;如是乃至缘明、缘暗,同于空塞。
译文 再说,阿难!这见到底是缘明才有见呢?还是缘暗才有见?缘空才有见呢?还是缘塞才有见?阿难!若是缘空才有,那就不应当见塞。若是缘塞才有,就不应当见空。以此类推缘明缘暗,也同此理。
解 佛家所说的‘因’,是指已有的条件。‘缘’是指眼前的机会。同时佛家认为一切事物都要靠‘因’‘缘’和合才能发生。佛家对一切事物的发生,有一套固定的逻辑规律道:‘诸法(指一切事物)不自生,亦不从他生,不(自他)共生,不无因生,因缘和合生。’这就是说:一切事物不能从自己产生,也不从其他的事物产生,也不能从自己和其他的事物共同产生,不能没有条件就产生,事物的发生,是己有的条件,和现有的机会,在某种情况下,相互和合而生。所以本文中佛先从因上问阿难,再从缘上问阿难,以证明见不可能从因缘发生。
正文 当知如是精觉妙明,非因非缘,亦非自然。非不自然,无非不非,无是非是。离一切相,即一切法。
译文 你应当知道,这个精觉妙明的见,不从因产生,也不从缘产生,也不从自然产生。没有非,没有不非,没有是,也没有不是。离开一切分别相,即是一切诸法的本性。
解 精觉妙明的本性,不在相对境界之内,你要用相对概念去理解它,永远不可能。任何语言文字,在它身上全安不上。称它为精觉妙明,也只是一时的假名而已。所以禅宗比喻为‘无阴树’,‘无缝塔’。这个道理必须自悟,自证。维摩诘经中文殊菩萨说‘善哉!善哉!乃至无有文字语言,是真入不二法门。’所以说:没有是和不是,没有非和不非。一切相都是起于分别心,所以离开分别心,就离开一切相。离开了相对境界,就离开分别心。金刚经上说:‘离一切诸相,即名诸佛。’又说:‘若见诸相非相,即见如来。’因此:离一切相,即一切法。
正文 汝今云何于中措心,以诸世间戏论名相而得分别?如以手掌,撮摩虚空,只益自劳,虚空云何,随汝执捉?
译文 你现在真什么还要在道当中用心?以一切世间的戏论〈注一〉名相〈注二〉所得到的分别来看问题。加人用手掌来捉摩虚空,徒自劳累,虚空如何随你执捉呢?
注一 佛家认为凡是从相对境界中所产生的理论,都不是真实的,所以称为戏论。
注二 一切文字理论,总不能离开名相。可是名相并不是事物的实相。在我国的庄子上面也曾多次谈到实相不能用名相来说明。
解 阿难处处错在用妄想来认识妙觉明性,岂知一落入妄想当中,即处处以分别心来比量。真性本来不在相对范畴中,愈比量愈错。所以禅宗常说:‘开口便错,动念即乖。’华严经上说的:‘妄想不歇,歇即菩提。’你只要把妄想息下来,直下体验一下,才知道究竟是怎样一回事。
正文 阿难白佛言:世尊!必妙觉性,非因非缘,世尊云何常与比丘宣说:见性具四种缘?所谓因空、因明、因心、因眼,是义云何?
译文 阿难对佛说:世尊!这个妙觉性,假若的确是非因非缘,为什么世尊常与比丘宣说见性具备了四种条件?就是因空因明,因心因眼。这是什么道理呢?
解 阿难因为佛在过去说小乘教法时,曾有过‘四缘生识’的说法,此时错认在‘妙觉明性’上。‘识’是从分别心产生的,它生于‘根’与‘尘’之间,是妄想的产物。所谓‘因空因明’,就是‘尘境’,‘因心因眼’就是‘根境’。根与尘之间产生识心。阿难粗心,误认识心为‘妙觉明性’。这点,在初学佛的人当中,极容易弄错!切须注意。
正文 佛言:阿难!我说世间,诸因缘相,非第一义!
译文 佛说:阿难!我当时是说世间法当中的众因缘相。不是第一义!〈注〉注 佛家称究竟根本的道理为第一义!
解 佛在当初说小乘教法时,为了破斥当时印度自然外道否认因果,而临时说因缘相,并不是究竟的道理。这种说法在佛法中称为‘权教’。
正文 阿难!吾复问汝:诸世间人,说我能见,云何名见?云何不见?阿难言:世人因于日、月、灯光,见种种相,名之为见;若复无此三种光明,则不能见。阿难!若无明时,名不见者,应不见暗!若必见暗,此但无明,云何无见?阿难!若在暗时,不见明故,名为不见;今在明时,不见暗相,还名不见!如是二相,俱名不见。若复二相,自相陵夺,非汝见性,于中暂无。如是则知,二俱名见,云何不见?
译文 阿难!我再问你:世间上一般人说我能见,怎样才叫见?怎样叫不见?阿难道:世间上的人,因为靠日月灯的光明,见种种现相,就名为见。要是没有这三种光明,就不能见。阿难!假若在没有光明时,就名为不见。那就不应该见暗。若是能见著暗,那在没有日月灯时,只能说是没有光明,怎能说是没有见呢?阿难!若是在暗时,因为不见明就称为不见。现在在明时,不见暗相,也称为不见。这样就明暗二相,都称为不见。假若知道是明暗二相,互相倾夺,并不是你的见性,暂时消灭。那就应当知道,两者(明暗二相)都是见。怎么能说是不见呢?
正文 是故阿难!汝今当知:见明之时,见非是明;见暗之时,见非是暗;见空之时,见非是空;见塞之时,见非是塞。四义成就。汝复应知:见见之时,见非是见;见犹离见,见不能及。云何复说因缘、自然,及和合相?
译文 所以阿难!你现在应该知道,当你见著明时,你的见并不是明;见著暗时,你的见也不是暗;见著空时,你的见也并不是空;见著塞时,你的见也不是塞。懂得这四个道理以后,你还应当知道,当你见著任何事物时,你所见的物件并不是你能见的见;你能见的见和你所见的物件是离开了的,你能见的见绝不可能见著自己。你怎么还能从因缘自然和合与不和合等现象当中来说见呢?
正文 汝等声闻,狭劣无识,不能通达,清净实相。吾今诲汝,当善思惟,无得疲怠,妙菩提路。
译文 你们这些小乘罗汉,思想狭窄〈注一〉,见解不正确〈注二〉,没有明辨是非的智慧,不能透彻了解诸法的清净实相〈注三〉。我现在教诲你们,应当好好考虑,不要怕困难而懈怠了正确修行的道路!
注一 小乘局限于因缘的圈子内,所以佛说他们思想狭窄。
注二 为外道自然的邪说所惑,所以佛说他们没有正确的见解。
注三 清净实相即诸法的本体,远离一切戏论,不能在妄想所产生的假相中去看他。
解 善思维不是在意识上用分别心去考虑,而是远离妄想,从无分别,无境界处去认识什么是清净实相?妙菩提路即是走妙奢摩他三摩禅那的道路。
正文 阿难白佛言:世尊!如佛世尊,为我等辈,宣说因缘,及与自然;诸和合相,与不和合,心犹未开。而今更闻,见见非见,重增迷闷!伏愿弘慈,施大慧目,开示我等,觉心明净。作是语已,悲泪顶礼,承受圣旨。
译文 阿难对佛说:世尊!正如世尊为我们宣讲因缘及自然,和合相与不和合相等情况,我们心里还没有彻底明白。现在更听说见见不是真见,这就更使我们心里迷闷不解了。惟愿佛以大慈心,用大慈眼来开示我们,使我们的觉心明了清净。说完这些话后,就一面流泪,一面顶礼,希望能接受圣意的指示。
解 因缘及和合相,是小乘的见解,自然及不和合,是外道的理论。
正文 尔时世尊,怜愍阿难,及诸大众。将欲敷演,大陀罗尼,诸三摩提,妙修行路。告阿难言:汝虽强记,但益多闻。于奢摩他,微密观照,心犹未了,汝今谛听,吾当为汝,分别开示。亦令将来,诸有漏者,获菩提果。
译文 此时世尊为了怜悯阿难及在座众人,将要敷陈演讲大陀罗尼〈注一〉诸三摩提〈注二〉妙修行路。告诉阿难说:你虽然记性好,这只能使你多记得一些东西。但你对于妙奢摩他〈注三〉精密的观照〈注四〉,心里还没有了解,你现在仔细的听著,我当为你详细分析讲解,同时也要使将来这些没有证到无漏〈注五〉的修行人,能得到菩提的圣果。
注一 陀罗尼为印度文的译音。其涵义为总持,即是总一切法,持无量义。有多宇,一宇,无宇之分:多字如后文佛顶光明中所说神咒之类,一字如密宗中嗡字吽字之类,无字如圆觉经中:有大陀罗尼,名为圆觉。
注二 见前。
注三 见前。
注四 观照是佛家修行用功的一个重要方法,观就是在思想上观察,照就是观察任何事物时,不能杂一点主观的感情。要像镜子照物像时,虽然把各种物像都照得明明白白,可是不动一点主观的思想去分别它。修行人在习禅定时,虽然心里不动一点妄想,但不同于木石的无知,这就是‘观’!在这一切都历历分明当中,无能所之分,无内外之别,这就是‘照’。精微而绵密用功下去,就是‘微密观照’。
注五 见前。
正文 阿难!一切众生,轮回世间,由二颠倒,分别见妄,当处发生。当业轮转。云何二见?一者、众生别业妄见;二者、众生同分妄见。
译文 阿难!一切众生,在世间轮回生死〈注一〉,皆由于二种颠倒〈注二〉分别妄见,这二种妄见当处发生〈注三〉,当业〈注四〉轮转。是哪二种妄见呢?一是众生的别业妄见,二是众生的同分妄见。
注一 佛家分生死为二种:一是‘分段生死。众生因为业力的缘故,此生结束而死。又因为其他的业力关系,又产生了另外的生死。似乎生死分为很多段,这一段生死结束后,又转换为新的生死。这样生死轮回不已,称为‘分段生死’。分段生死是靠业力产生的,六道轮回的生死都是如此。二是‘变易生死’。修行人到了一定的程度时;生死已可以不受业力支配,而随自己的主观意愿来决定。称为得意生身。此时的生死就称为‘变易生死’。罗汉和菩萨的生死就是变易生死。按照佛的标准看来,仍然在生死中。所以此处所指的生死,不但是凡夫的分段生死,也包括小乘罗汉的变易生死。因为此经是以圆满菩提不生灭性为最终目的。
注二 二种妄见都由于不识自己的净妙明性。向外驰求,妄立能所,妄生分别,所以称为颠倒。
注三 二种妄见都是从本来清净见中,一分妄见所产生,不从外来,所以称为当处发生。
注四 众生因为不识自性,在同分妄见中,追求不息。于是种来世别业之因,在别业妄境中,执著不舍,于是产生来世之果。因果回圈,周而复始,众生永远不尽,轮回永远不息。都是由自己所造业力所招,所以称为当业轮转。
解 按天台宗灌顶大师疏引瑜伽师地论指三千大千世界,都是众生共业所感,贵贱人畜,相依而住,名为同分。又引瑜伽师地论言众生自身,各随已业,贵贱苦乐不同,飞走鳞甲类别,名为别业。大抵别业境,限于现在,皆是以往宿业所招。同分境,兼过去未来,为无始以来惑业所感。
正文 云何名为别业妄见?阿难!如世间人,目有赤眚,夜见灯光,别有圆影,五色重叠。
译文 怎样叫别业妄见呢?阿难!例如世间有一个人,眼中长了一个红色的翳膜。夜间看见灯光上另有一个圆影,五色重叠。
正文 于意云何?此夜灯明,所现圆光,为是灯色?为当见色?
译文 你的意见怎样?现在这个灯光上所现的圆影,到底是灯的颜色呢?还是见的颜色?
正文 阿难!此若灯色,则非眚人何不同见?而此圆影唯眚之观?若是见色,见已成色,则彼眚人,见圆影者,名为何等?
译文 阿难!假若是灯的颜色,那么,眼里没有翳膜的人,为什么不同见此圆影?而这个圆影,却只有眼里有翳膜的人才能看见。假若是见的颜色,那么见已成为色了,这个见圆影的,又是什么呢?
正文 复次,阿难!若此圆影,离灯别有,则合傍观,屏、帐、几、筵,有圆影出?离见别有,应非眼瞩,云何眚人,目见圆影?
译文 再说,阿难!假若这个圆影,离了灯另外还有,那么就应当旁观其他的屏帐几筵,也有圆影现出来。假若这个圆影,离了见另外还有,那么就不应该是眼睛看见的。为什么眼有翳膜的人,眼睛看见圆影?
正文 是故当知:色实在灯,见病为影;影、见俱眚,见眚非病,终不应言:是灯是见;于是中有非灯非见。
译文 所以你应当知道,色实在是在灯,因为病的缘故,以致使眼见著圆影。其实圆影和见都是翳膜的病状,而见著翳膜的见,并不是病。因此,就绝不能说:此圆影是灯或是见!或非灯或非见。
解 本来清净的眼,因为生了翳膜,于是在灯上见有圆影。圆影本是从翳膜产生的病状。不能说它在灯或在见!非灯或非见!因为圆影不是真有,不过是因病而产生的幻相。这就譬如众生因妄想故,而产生妄见。其实见这个妄见的,仍是本来清净的妙明真见,这就是前文所说的‘见犹离见,见不能见’的见。
正文 如第二月,非体非影。何以故?第二之观,捏所成故。诸有智者,不应说言:此捏根元,是形非形,离见非见。
译文 如第二月,既不是月体,也不是月影。何以故呢?这第二个月,是由指头捏在眼上产生的虚像。一般有智慧的人。决不会说这个捏的根元是月或不是月!离见或不是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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