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法印的成立过程
“一切行无常,一切法无我,涅槃寂灭”三句并列的经文,最早出现于《杂阿含经·第262经》
阿含圣典中与法印有关是《杂阿含·第80经》——经意为:透过“空”、“无相”、“无所有”三种三昧作为入手,最后导归到以观“无我我所”而究竟离慢习、得见清净的修行方法,名为“圣法印”。
由于空等三三昧即是“三解脱门”,其内涵与“一切行无常”等三法句之精义是相应的,因此,三法句后来被定名为“三法印”有可能最先起源于此经。
其他有关以“圣法印”为经名的,还有西晋竺法护所译的《佛说圣法印经》及赵宋施护译的《佛说法印经》,从这二部经的内容看来,“法印”以及“空性”被赋有相当密切的关系,并被明确地提出来了。
而“三法印”之定型句则最早出现于《阿毗达磨法蕴足论》“缘起品”[为说一切有部最原始的论书]及《根本说一切有部毗奈耶》[为说一切有部之广律]。
最后龙树在《大智度论》中,又系统地总结了三法印以及由此深入概括的一实相印等法印思想,“佛法印有三种:一者一切有为法念念生灭皆无常,二者一切法无我,三者寂灭涅盘。”[ 《大智度论》卷二十二]
《杂阿含经·第80经》最先开始讨论圣法印,而汉传的《杂阿含经》为说一切有部之诵本;竺法护与施护都出身于北方迦湿弥罗的说一切有部[ 任继愈,《中国佛教史》第二章第二节《犍陀罗和迦湿弥罗的佛教及说一切有部 》];又三法印之定型句均出现在说一切有部的早期论书及广律中。
南传佛教代表性论典《清净道论》的“说行道智见清净品”中,虽然亦有三法印之实质内容,但并未安立“法印”之名相以及依此衍生判教的系统。
龙树《大智度论》卷廿三说:“摩诃衍中有一实,今何以说三实?答曰:佛说三种实法印,广说则四种,略说则一种。”论的意思为:佛陀是说三种实法印,大乘则略说为“一实法印”——一实相印是指一切法空性,尽括并印定一切佛法,反映了初期大乘经的精神。
综此,几乎可以推论“三法印”应系说一切有部所独自结集传承,后来成为印度大陆的部派佛教以及之后的北传大乘佛教之定论。
三法印与一实相印的会通
一般的说法为小乘说三法印、大乘说一实相印,阿含经及部派声闻佛教确实是多说三法印乃至四法印[ 《增一阿含经·卷十八》:“……今有四法本末。我躬自知之。而作证于四部之众.天上.人中。云何为四。一者一切诸行皆悉无常。我今知之。于四部之众.天上.人中而作证。二者一切诸行苦。三者一切诸行无我。四者涅槃休息。我今知之。于四部之众。于天上.人中而作证。是谓。比丘。四法之本。是故于天上人中而独得尊。],而初期大乘经论则说一实相印为究竟了义。
首先,部派佛教关于如何具体的抉择经论或众多的祖师说,以说一切有部的根本论书《阿毗达磨大毗婆沙论》的看法为代表,该论在开头即说:“素怛缆次第所显……,毗奈耶缘起所显……;阿毗达磨性相所显,谓阿毗达磨应求诸法真实性相。”[ 《阿毗达磨大毗婆沙论·第一卷》]
比照“佛语具三相”的内容,以上这段话可以作这样的诠释:现存的经典有许多是不了义经:现有的戒律之内容也有可能因时空因素而改变;唯有不违失法性的阿毗达磨[ “阿毗达磨”,译为“对法”,即现观法,直接亲切的体验法,而且最古典而原始的阿毗达磨所讨论的即是“三十七道品”等圣道修证的内容,所以有观点认为阿毗达摩是直畅解脱道的。]才是直接探究诸法的真实面貌,既然如此,那么从阿毗达摩所推导出来的原则,认为“不违失法性”、“入佛法相”、“以圣道修证为中心”,就应该是判断佛法真实义的准绳。
从阿毗达摩本身的部派思想来说,其判别佛法真实义的诸多结论,已经相当具有了部派思想本身的后出特性,比如《婆沙论》中最后举扬的“诸法真实性相”,对于“法性”的定位和判定本身,已经开始脱离了根本佛教的法印思想——部派佛教逐渐改变了根本佛教对于无我的阐释,在阿含和尼柯耶的最晚集出的部分,隐约已可看出这种倾向,例如《长阿含经·第1经》提到,“若学决定法,知诸法无我,此为法中上,智慧转法轮”,其中所表述的“无我”等,从原始佛教在实际禅修中的无我体验状态,变成了一种“描述实相的哲学立场”,这已是隐约带着部派佛教哲学的色彩了。
从此,部派佛教已经开始了例如“时间”的相对意义一类的讨论,比如部派佛教认为时间是透过沙斗中沙量之变化而显现;同样的,如果要体验“诸行无常”的永恒意义,必须先观察那具体的五蕴生灭现象,体会了“五蕴炽盛”的七苦后,从诸多苦果当中,分析抉择其为“无常故苦”而肯定不移于“诸行无常”的普遍性真理——部派佛教对于三法印的讨论已经开始进入了哲学思辨的“普遍性”之中。
之后,大小乘开始激烈的共诤,《般若经》又有“观无常生灭,为相似般若,非真般若”之批评,因此两种法印变得隔碍而不相容,龙树在《大智度论》中曾也试图做出融通和会合。
《杂阿含经·第296经》及《杂阿含经·第299经》上记载:佛陀以其自身的经验告诉弟子们,他自己是觉知“缘起法”而成正觉,也以此教化大众,并宣说“缘起法”非其创造,也非其他任何人所创,它是存在于世间真谛,如不颠倒的普遍性轨律与真理,人人皆可依此而成就圣道,这样的真理被称誉为“法性、法住、法界”。《杂阿含经·第293经》,佛陀又说“缘起法”是甚深难通达,又名“贤圣出世空相应缘起法”。
以上三部经,可以得出通往圣贤解脱道的缘起法是必须与“空”相应,也透露了“缘起法”即是判定佛法真实义的准绳。
《杂阿含·232经》中的“眼空,常恒不变易法空,我所空,所以者何?此性自尔。”描述六根所触对的世间的状态,而“此性自尔”可以说与《杂阿含经·296经》的“法性”之意义相通,因此232经表达了五蕴六根的生命缘起法之共通性为:空无“常恒法”,也空无“我法”,正说明了“诸行无常”与“诸法无我”是世间的真相及普遍轨律。
如《杂阿含·第270经》所提示的“无常想者,能建立无我想。圣弟子住无我想,心离我慢,顺得涅槃。”
《杂阿含经·第273经》的“空诸行;常恒住不变易法空,空无我我所。”更清楚的道出,空的当下即是无常无我的展现。
至于“涅槃”的空,《杂阿含》的看法为:“至于贪瞋痴”[ 《杂阿含经·第567经》];“一切诸行空寂,不可得,受尽、离欲、涅槃”[ 《杂阿含经·第262经》];《杂阿含经·第335经》也有“第一义空”的暗示。
《大智度论》也认为“无常”等二法印为因,“涅槃寂灭”为果。从以上诸经,再结合前面提到的《杂阿含经·第80经》,可以看出大乘佛教解说“空”与无常、无我法印的关系的清晰路径──“常”空与“我”空,基于“缘起法”为佛法的基础原则及缘起法的“空相应”性质,一实相印与三法印,在大乘标举的“空义”之下开始彼此销融。
因此,排比《杂阿含》的诸多经意,并最后综合阐释,再来看龙树的《大智度论》之对于三法印的结论:“无生无灭及生灭,其实是一,说有广略”;“佛说三种实法印,广说则四种,略说则一种”。——可以看出大乘所讲的“一实相印”,一切法空性,即是“世间一切缘起法,其法性均与空相应”的“缘起即空”,并且大乘因此也自认为一实相印也是秉承佛陀的本怀,并且密切呼应阿含的根本佛教精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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