42、满老太,是我弟弟的乳母,她有女儿名叫荔姐,嫁到附近村子的百姓家为妻。有一天,听说母亲病了,不等夫婿同行,就慌张地赶来。当时已经天黑,弯月有微弱光亮,荔姐发现有人在后面紧追,估计是暴徒,而旷野中无法呼救,就隐身在古墓的白杨树下,把首饰藏入怀中,解下丝带系在脖子上,披头散发吐出舌头,瞪着眼睛等待来人。那人将要走近,就招呼他坐下,到了跟前细看,才知道是个吊死鬼,惊吓得仆倒不起,荔姐因而狂奔逃脱了灾难。进了家门,全家人很吃惊,慢慢地询问实情,又生气又好笑,准备向邻里查问是什么人。第二天纷纷传言某家少年,遇鬼中了邪,那鬼现在还跟着他,已发狂说胡话。后来医药符咒都没有效果,竟然终身癫狂。这或者是由于太恐怖,邪魅趁机而入,就不可知了。或者一切幻象,都是自心造作,也不可知了。或者神明惩治恶人,暗中夺去他的魂魄,这也不可知了。但都可以使人发狂并成为警示。
43、有书生宠爱一个男童,相爱如夫妇,男童病重将死,凄迷留恋万般不舍,已经断气,还紧握书生手腕,用力掰才能分开。书生后来在梦寐中见到他,灯光月下见到他,渐渐地白天也见到他。相距总是七八尺远,问他也不说话,招呼他也不上前,靠近他就向后退。因而不知所措慢慢成了心病,医药符咒也无效果,他父亲就让他暂去住寺庙,希望鬼不敢进入佛地,可是到寺庙还是依旧见到男童。一位老和尚说道:“种种的魔障,都是从心起。见到的果真是这个男童吗?或者是心里感招的幻像不是真有这个男童吗?如果是心里的幻像,只要空掉你的心,一切幻像自然就灭除了!”另一位老和尚说道:“师父对下等根性的人说上等根性的法,他没有定力,心怎么能空?就好像只说病的根源,不开出治病的药物啊。”因而对书生说:“邪念纠结放不下,就像草生根一样顽固。当有东西堵在孔洞中,就要用楔子取出来,楔子塞满孔洞那东西自然就出来了。你应当思维这个男童死后,他的身体渐渐僵硬变冷,渐渐膨胀,渐渐腐臭,渐渐溃烂,渐渐有尸虫蠕动,渐渐内脏破裂,血肉狼藉,变成各种颜色。他的面目渐渐变样,渐渐变色,渐渐变成恶鬼罗刹,令人恐怖的感觉就生起了。再思惟这个男童还在的话,一天比一天长大,渐渐长到健壮雄伟,不再有娇媚的姿态,渐渐臃肿毛发浓密,渐渐胡须修长扎人,渐渐面目苍老黑黄,渐渐头发斑白,渐渐两鬓如雪,渐渐头发秃牙齿松,渐渐弯腰驼背咳嗽不止,眼泪鼻涕,口水粘沫,肮脏不可接近,令人厌弃的感觉就生起了。再思惟这个男童先死,所以我想念他,倘若我先死,他面貌姣好,一定有人勾引,威逼利诱,他未必能像寡妇一样守贞节,一旦引去上了他人的枕席,我活着时,对我种种浪语,种种淫态,全都转向别人,供他人纵情娱乐。从前种种昵爱,如同浮云散灭,都没有了痕迹,令人愤恨的感觉就生起了。更思惟这个男童如果还在,或者倚仗宠爱嚣张跋扈,使我不能忍受,偶尔不如他的意,翻脸诟骂,或者我财物不多了,不能满足他的需求,顿时变心,脸色难看,或者见别人富贵,弃我而去,再与我相遇,如同陌生人,令人怨恨的感觉就生起了。以上这些念头起起伏伏,在心中生生灭灭,那么心就没有空闲。心没有空闲,那么一切爱根欲根就没有地方能容下,一切魔障不用驱逐就自然退却了。”书生接受了教诲,有几天见到有几天不见,又过些日子竟然彻底灭除了。等到病愈后再去拜访,寺中却没有那两位老僧。有的说是古佛化现,有的说是十方游走的僧人,来往如行云,偶尔萍水相逢,又已经云游他方去了。
44、先母太夫人的乳母廖氏说,沧州马落坡,有妇人靠卖面为生,剩余的面用来奉养婆婆。因为贫穷养不起驴,总是自己推磨磨面,夜夜转到四更天。婆婆去世后,妇人上墓回来,遇到二少女在路上,迎面笑道:“我们同住二十多年,还认识吗?”妇人惊讶不知怎么回答。二女说:“嫂嫂不要惊讶,我姐妹都是狐狸啊
,感念嫂嫂的孝心,每夜帮助嫂转磨,想不到被上天嘉奖,因为这个功德,成了正果。如今嫂嫂养婆婆的事完毕,我姐妹也上升了,特来道别表示敬意,并感谢因你而提升啊。”说完,离去如风,转眼已不见了。妇人回家,再转她的磨,就几乎转不动了,不像过去运转自如了。45、乌鲁木齐(人名,是作者的文书)说他有个干杂役的下人名叫巴拉,从征入伍后,每次遇到敌人都拼命打杀,后来被流箭射穿左脸颊,箭头从右耳后面冒出,还是奋刀砍死一个敌人,与敌人一起倒下。乌有次因办事到孤穆第(在乌鲁木齐和特纳格尔之间},梦见巴拉来拜见,衣冠修饰整齐,很不像下等人了。乌在梦中忘记他已经死了,问他一向在哪里,现今要往哪里去,回答说:“因为被差遣路过这里,偶然遇到主人,表达一下过去的眷恋而已。”问他怎么做官了,他说:“忠孝节义,是上天看重的。凡是为国捐躯的,虽然下到奴仆,生前如果没有过恶,幽冥必定给一个职务;原来有过恶的,也会消除前罪,向人道转生。我现今是博克达山神的部将,级别就如骁骑校。”问他去哪里,他说:“昌吉。”问是什么事,他说:“传送文件,不能知道。”乌霍然醒来,说话的声音好像还在耳边。这是戊子年六月,到了八月十六日,就发生昌吉变乱的事,鬼大概不敢预先泄漏吧。
46、离我家十多里,有个盲人姓卫。乾隆戊午年除夕,走遍所有常叫他弹唱的人家拜年祝福,各家给他食物,自己背回去。半路不小心,掉到枯井里,因在旷野偏僻地方,又家家都在家过年,路上没有行人,呼喊到喉咙干了,没有回应他的。幸好井底是温的,又有点心可以吃,太渴就吃水果,居然几天不死。这时屠夫王以胜赶猪回家,距离井有半里远,忽然绳子断了,疯跳跑狂奔在田野中,也失足掉到井里。用钩子钩出猪,才发现盲人,已经气息奄奄了。井本来不是屠夫应走的路,大概有什么指使吧。已故兄长晴湖问起井里的状态,盲人说:“当时万念皆空,心如死灰。只是想到老母卧病在床,等待瞎眼儿子奉养。如今瞎眼儿子也没办法,这时恐怕已经饿死了,觉得酸楚痛心到肝脾,不可忍受罢了。”兄长说:“不是这一念,王以胜所赶的猪必定不会断了绳子。”
47、齐大,是河北献县的剧盗,曾与同伙抢劫,一个盗贼见人家的妇女长得好,就要强奸,用刀威胁也不顺从,反绑妇人双手在凳子上,已扒下衣服,叫另外两盗贼左右按住脚。齐大正在望风(在房上暸望以防有来救援),听到妇人呼叫,从房顶上跳下,举刀冲进屋里说:“谁敢这么干,我就跟他拼了!”气势汹汹要争斗,目光如饿虎。在这间不容发的危急时刻,妇人竟然幸免被污辱。后来这群盗贼全部被捕并处死,唯有齐大始终不能抓获。群盗说官兵来搜捕时,齐大实际就藏在马槽下。官兵都说,反复搜索了好几遍,只看见马槽下有朽竹一捆,约有十几根,积满尘土污秽,似乎丢弃了好多年的样子。
48、甲见到乙妻很羡慕,跟丙说起,丙说:“她丈夫粗悍可以想办法的,如果不在乎钱,我能为您办好这件事。”于是找同县的浪荡子,用金钱买通并嘱咐他:“你白天潜藏到乙家,而且故意让乙发现,被捉住后,就承认是想偷盗。大白天不是偷盗的时候,你的容貌衣服没有偷盗的样子,必定怀疑有奸情,不要承认啊。官府再审然后承认,罪不过是戴枷锁打板子。我会设计使案子没有结果,不会有什么苦了。”浪荡子就如丙的吩咐行事,案子果然没结果,但乙竟把妻休了。丙怕乙后悔,教女方家告乙,又暗中贿赂证人使女方家不胜官司,女方家愤恨改嫁女儿。乙也坚决断绝关系,听任女方嫁给了甲,甲用重价买女方做妾。丙又教浪荡子反咬甲,揭发他的阴谋,而教甲花钱平息,前后算起来白得了千两银子。这时听说家庙要搞祭祀活动,丙就积极准备供具供神,想要祈福。前一晚上,庙祝(负责家庙的人)梦见神说:“某人的钱怎么来的,所以用丰盛的供品供我?明天他来,千万不要让他入庙。不合礼仪的祭祀,鬼神尚且不接受,何况不合道义的祭祀呢?”丙来到,庙祝因为神的话拒绝他。丙发怒不信,刚上到台阶,抬供品的人摔倒了,供具都摔坏了,丙才惊恐地回去了。过了一年多,甲死了。浪荡子因为是同谋,所以时常往来丙家,诱拐他女儿逃去,丙也气死了,丙妻带着家财改嫁。丙女儿到德州,被人审出奸情,官府遣送回原籍,惩处后由官府发卖。当时丙的奸计已败露,乙恨极了,就破产赎买丙女儿,让她陪睡三晚,又转卖别人。有人说丙死时,乙还没有再娶,丙妻就嫁给了他。这自然是让人开心的说法,没有这回事。浪荡子后来成了乞丐,丙女沦落为娼妓,确实有的。
49、励庵先生说,他的朋友姓聂,到西山深处上墓回来。天气寒冷天时较短,不觉已是旁晚,害怕有老虎,跌跌撞撞,望见有破庙在半山腰,急忙奔入。这时已经天黑,听到墙角有人说:“这里不是人待的地方,施主赶紧走吧。”心里知道是僧人,问:“师父为什么在暗处坐着?”回答:“佛家不说假话,我实际是吊死鬼,在这里等替身。”聂毛骨悚然,又说:“与其死于虎,倒不如死于鬼,我与师父一起住宿了。”鬼说:“不走也可以。但是阴阳是不同的处境,您受不了阴气,我受不了阳气,互相刺激都不安宁。各占一角,不要靠近就好了。”聂远远地问他等替身的缘故。鬼说:“上帝爱惜生命,不希望人自杀。如忠臣为气节自杀,烈妇为贞节自杀,虽然是横死,与正常死亡一样,不必等替身。那种被情势所迫、更没有求生之路的,可怜他是不得已,也让他转生轮回,仍然核计他的生平,根据善恶去受果报,也不必等替身。倘若有一线生机,或因小愤不能忍,或者借死连累别人,放任暴脾气,轻率上吊的,那就大大违背天地降生万物的心,所以必定要他等替身以表示惩罚。而困在幽冥沉沦中,动不动就是百年啊。”问:“不是有引诱人当替身的吗?”鬼说:“我不忍心啊。凡是人上吊,为节义而死的,魂是往上升,死的迅速。为愤恨而死的,魂从心往下降,死的缓慢。没有断气时,血脉倒流,感觉肌肤寸寸裂开,痛如刀割,胸腹中如烈火烧烤,不可忍受。像这样经过十几刻,形与神才分离。想到这样的痛楚,见上吊人正要阻止,还肯去引诱他吗?”聂说:“师父存有这样的念头,自然一定升天。”鬼说:“这个不敢奢望。只有一心念佛,希望得到忏悔罢了。”很快天要亮了,再问不说话,仔细看也没发现什么。后来聂每次上墓,必带饮食纸钱祭奠他,这时就有旋风围绕。有一年,旋风不来,料想他一念之善,已经解脱鬼道了。(只可惜他不懂净土法门,一心念佛,不但得到忏悔,还往生净土,不但解脱鬼道,更解脱轮回了)
50、沧州插花庙的比丘尼,本姓董。遇菩萨的诞辰,准备供具将好,忽然觉得有点疲倦,就倚靠供桌小睡片刻。恍惚梦到菩萨对她说:“你不献供品,我也不挨饿;你就是献供品,我也不会更饱。寺门外有流民四五批讨不到饭吃,困饿将要死了。你停止操办供品给他们饭吃,功德胜过供我十倍啊。”比丘尼霍然惊醒,开门一看,果然不错。从此每年供具献菩萨完毕,都把供品施舍乞丐,说:“这是菩萨的意思。”
51、已故太夫人说,沧州有轿夫田某,母亲患鼓胀病将要死了,听说景和镇的一个医生有奇药,但相距一百多里。天刚亮他就狂奔去,傍晚又狂奔回来,累得喘不上气来。但是当晚卫河暴涨,船不敢渡,田某仰天大哭,声泪俱下,众人虽然都同情他,但也没有办法。忽然有一个船夫解开缆绳招呼道:“如果还有神明,这人就不会淹死。来来,我渡你过去。”奋力摇橹,横冲大浪前进,一弹指间,船已到达东岸,围观的人都合掌念诵佛号。先父姚安公说:“这个船夫相信佛道的虔诚,超过儒家读书人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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